雾柏林(115)
身影很近,大概隔了一步都不到的距离,林户抬眸看他时顿然觉得不真切。逆光的缘故,他模糊地只嗅到随风散过来的味道,暖融融地将他包裹。而后,就听到对方的声音。
“好久不见,林户。”
柏梵率先开口,将手中的画纸递给他说,“这是你画的吗?很漂亮。”
没缓过神的林户木讷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想起伸手去拿那张画,看起来轻松地说,“谢谢柏总,您是来这儿出差吗?”
“叫我柏梵就行。”柏梵极力克制内心的冲动,试图让自己不显得不那么焦躁不安。
林户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画纸收回作势要走。
“那个…”柏梵有些急了,他一把拽住林户的手腕,“等一下。”
再一次,他明确了自己对林户的不受控。更何况是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林户,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也不是隔着仅仅数米却又遥远不敢靠近的距离。
将近八个月,他没有一刻不想找到林户。那种渴望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甚至将他撕扯。他想冲到林户面前把所有的思念懊悔不甘和委屈一并宣泄出来,想卑微地挽留他问他是厌倦了吗,想乞求他那些曾被忽视的情感能不能再施舍给他……
什么都想,更想抱他、吻他。
虔诚地、真挚地、纯粹地,不掺杂任何杂念地亲吻。
然而,冲动劲过后他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在看到离开自己林户那些生活的种种后尤为强烈的事实——
他错过太多也失去太多有关林户的一切,五年,他无法设想五年的失望会绝望到何种地步,他更不确定自己无征兆的出现带给林户的会是伤害还是难过。
况且,现在的林户似乎过得很好。
自己也只能像是一个偷窥者,窥视着林户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参与着他的生活,借以陌生人的名义。
千言万语,柏梵不知从何讲起,只是生硬地说,“你的辞职申请我已经通过了。”
“我看到了,人事已经跟我说了,财务那边也将后续赔偿费用全部打到账户里了。”
一如既往的平淡,“之前的那些钱因为没有合同约束,出于法律责任考虑我就全都还您了,如果您有其他问题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柏梵打断他,“那些都不重要,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大抵是太过迫切,话说得断断续续也毫无逻辑,“我们不提钱好不好?你饿了吗?附近有一家早餐店我们去吃好不好?”
林户看不明白面前的柏梵,不愿再过多的纠缠,他蹙了蹙眉拒绝说,“我已经吃过了柏总。”
又是疏离的柏总。
“可是我还没吃过。”柏梵攥紧手腕,生怕他走,“你能陪我去吃吗?”
近乎哀求的,他放软语气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面对此刻的柏梵,林户很是陌生,只是说,“您能先松手吗?”
手腕被攥得红透了。
“对不起。”不情不愿地松开,柏梵又说,“那现在可以了吗?你能和我一块过去吗?”
很是搞不明白,林户甚至有点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去把东西收起来。”
“嗯。”
“这些都好漂亮。”柏梵一边帮他整理画板一边说,“这张是不是那颗银杏树?你看它的叶子全都黄了,长得还挺像一颗爱心的。”
“是的。”林户收好东西走过去,“走吧。”
早餐店不远,过个红绿灯就到了。这个点不是上班上学的高峰,位子也空了许多,柏梵找了个偏安静的位置坐下。
相对而坐,柏梵有些紧张,攥着发热出汗的手心直勾勾地盯着林户。
太长时间没见,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老板端上小面才稍微打破这沉默的局面。
“您不用点这么多。”林户看着桌上一下子摆满的面和一些小食说,“吃不下这么多。”
“可…你不喜欢这里的拌面吗?”柏梵端起手边的面,放了一点辣椒和许多的醋拌匀挪到他手边说,“我特地让老板煮久了点。”
没有接过他递来的面,林户且听他的话有些疑惑,直言,“您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的面?”
“……因为你在苏城也喜欢吃。”柏梵牵强地解释,“你还喜欢吃汤包,之前家附近的那家对不对,我们可排了很长的队,好在是吃到了。”
林户的眉头越蹙越紧,一时间难以相信这是柏梵,是记忆错乱?还是出现幻觉?冷漠薄情的他怎会对过去微不足道的事惦念在心,又怎会对一个前床伴念念不忘。
“你还记得吗?当时回去晚了小年还闹脾气了。”
柏梵的话出乎意料的多。
柏梵真的是柏梵吗?吃着面条的林户禁不住地想也忍不住去看他。
视线相撞,他又慌乱地躲闪,闷头吃面,鼓起的两个腮帮子逗笑了柏梵,听到他的笑声才故作正大光明地问,“怎么了?”
“没事。”柏梵笑着问,“好吃吗?”
“嗯。”
“那你多吃点。”
“嗯。”
全程柏梵几乎没怎么动筷,眼睛也根本没离开过林户,他不忍心也不舍得就静静地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待林户放下筷子擦完嘴,他才意犹未尽地收敛目光,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林户。”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每个字都带着掩藏已久的重量。柏梵从未如此郑重地向人道过歉,那不单单是字面的歉意更是他对过去的反思和对林户的认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冷漠、掌控与忽视,给林户带来了多少无声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