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徐钰鸣的情书(76)
“都不喜欢?”
听着像是询问句,其实毫不留让徐钰鸣回应的余地,脚边重量更甚。
徐莺仰头。
窗帘遮不住晨光。
昏暗床头灯失去作用,光线之下,五官几乎是男人缩小版的徐莺微笑,双色瞳孔颜色更深,幽幽凝视徐钰鸣的脸。
“小钰,你在找什么呀?”
徐莺凑近,手压到被子边缘,靠过来的距离已经不算合适的社交距离,偏偏徐晋枟毫无表态,似乎只要引导着徐钰鸣不提徐羽树,她过于靠近的这件事就能翻篇。
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很能让人放松警惕。徐钰鸣不敢看气场压迫的男人,他张张口回答:“哥哥。”
“你们看到过他吗......”
他对外界气氛变化的感知迟钝,自未察觉女孩瞬间阴沉的脸,毫无知觉追问:“个子高高的,头发到肩膀,他没在外面?”
徐莺直勾勾盯着。
等她意识到徐钰鸣眼底的无措不假,对方俨然将她忘得干净,身体里属于徐晋枟那部分恶劣性子占据上风,她刚要讲话。
“他不要你了。”
“……?”
徐晋枟弯腰,双手按住病床围栏,隔绝徐钰鸣拉开逃跑的意图——怕人听不清,刻意一字一句。
“他今早坐首班车离开,身为护林员擅自离岗近半个月的后果,罚款都是轻的。”
“护林员?”徐钰鸣迟疑,在他混沌记忆里,徐羽树好像从未提及过他的工作,无论何时,哥哥总会在他睁眼同时出现。
“那我跟他打电话。”
徐莺眼神闪过一丝紧张,她下意识去看徐晋枟的脸,相反后者未有丝毫阻拦,甚至极为配合,拉开抽屉拿出那厚如砖的手机。
他气定神闲微笑:“昨天刚充满电。”
即便是二手机,仍可以设置密码。
因为肌肉存在记忆,徐钰鸣甚至未多加思考,极其顺利开机。
徐莺移开视线。
放在小桌面的奶黄包早已凉透,原本鼓嘟嘟的面点干巴巴瘪下去,隐约能看见塌陷的流心。她偏头,望向身侧的徐晋枟,看他嘴角微勾,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似乎完全不在意谎言戳穿瞬间。
有那么几秒钟,徐莺心底翻涌类似后悔的情绪:褪去表面温润伪装,背地仍是伺机而动的毒狼,她觉得徐晋枟陌生,竟能隐忍至现在。
陌生到不惜砸碎小钰眼下所能接受的现实,将混沌、龌龊、肮脏,掰碎后强迫摆在他眼前。
就像手机昨晚更换的屏保一样。
——年轻的小钰,应该是八年前,那么鲜活的小钰,蜷缩在属于酒店大床,双手束缚在背后,垂着头,小腹横过去条手臂,发与发纠缠间,小小的广玉兰花摆在他面前。
那不是一朵。
如果仔细看,从被角到床褥一朵压住一朵,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都快将人吞没在玉兰花海。
似乎认出那花,徐钰鸣表情片刻空白。
即便他掩饰极快,仍被徐晋枟捕捉,像终于偷窥到猎物致命点,他重重呼气,直起始终弯下去的腰。
“徐钰鸣,装失忆过家家的游戏我可以陪你玩,但你要明白,我能找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你觉得盘口都在南方,北方我手短够不到,你跑过去就能万事大吉,是不是?”
“是徐羽树隐藏得太好,所以你始终未发觉,徐家真正的筹码是你?”
背靠床垫的青年脱力,仿佛抽去全部的精气神,眼神不再有先前平静,沉默凝视病房角落某处虚空,嘴唇因长时间未进水干燥起皮,瞧上去也没有刚开始柔软。
瞧他这样,徐晋枟失去戳穿的快感,后背又一点点向人做低:“小钰,我……”
“那为什么不放我离开呢?”
徐钰鸣声音轻得被一阵风吹跑,不止床尾徐莺,连带距离最近的徐晋枟蹙眉,险些忽略掉紧接的一句。
“我就剩半年时间了。”
“我只是……”
“想去北方看看落雪的森林。”
他扭头。
“连遗愿,也不允许存在吗?”
第64章
◎他快不行了◎
徐莺难得对徐晋枟露出好脸,陪他一同坐走廊外长椅,时不时望向虚掩的房门,因为小钰体虚,讲话声越来越轻,纵使留着条缝,仍旧听不见他们在屋里说的话。
她摊开掌心,捧着一根发。
方才争执,以小钰疲惫闭眼告终。
在听到他那句接近于低喃的话,向来目空一切的男人表情有片刻裂痕,哪还有先前不可一世的傲慢,现在低垂着头,连带发丝明显黯淡下去,蔫巴巴遮去徐晋枟侧脸。
徐莺扭过头,继续盯着捧着的发丝,恨不得能看出朵花来——因为这是小钰挣扎时落下的。
她屏吸,眼神几欲凝固。
“他到底什么情况?”
忽然,耳畔响起询问声,徐莺侧目,只见徐晋枟正握着检查报告,可始终停留在封面,不敢翻开一页。
“......”
徐莺没说话,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回应身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轻轻合拢掌心,将那发丝收好,放在外套内兜里。
或许出于怜悯,她沉默两秒回答。
“我从未见过小钰吃肉。”
“肉?”
“因为太贵,我们买不起,小钰想让我多吃点,每次五块钱的肉沫都在我碗里。”
不给徐晋枟反应机会,她视线自前者困惑面容移开,带了几分报复性味道,语气逐渐加重。
“虽然我记不得出生时候的事情,但等我开始学会爬,每一天的小钰我都能回忆得清楚。甚至连他那天早上几点进的家门,这里——”徐莺点点太阳穴,“都能精确到每秒每分钟……怎么,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