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出去约会了,洗过澡,哼着歌,心情愉悦,脚步轻快。
只剩下李菜一个人在家。
夜风凉爽,月亮在天空中穿了一个孔。她无缘无故地静不下来,做了一会儿事,又觉得烦躁。
门响了,她以为是李彤忘带东西,中途回来。李菜走出去,却看到李耀祖。明明平时来得不少,可这次很怪,总觉得有点尴尬。
“还没睡?”他说。
她慢慢地走出来:“睡不着。”
李耀祖坐下了,李菜也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他看了会儿手机,她呆呆地出神。客厅没关窗,风来去无阻,闯进屋子里,又快快地跑出去。
李菜起身,李耀祖仰起脸。
她说:“我去睡了。”
她起身了,躺到床上。李菜没关卧室门,她看到李耀祖站在门外。客厅里的灯照进来,从背后簇拥着他,阴影笼罩下,那张出挑的脸只剩夜色。
李耀祖只是来看看她。真的只是看看她。
他准备走。
卧室里的吊灯向下垂,在天花板中央孤零零地待着,宛如被寂寞的心情附身。黑暗很多,光亮很少。
李菜忽然动弹了。
她盖着薄薄的毛毯,已经足够暖和了。这两年她一直很怕冷。李菜伸出手,好像荒漠里探出了柳枝。旁边空着,她拍了拍床,试着仰起脸望向他。
她只露出半张脸,双眼缄默无言,浑浊地盯着他看。李耀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床。他侧过身,抱起手臂,躺在她左边,没有刻意蜷缩,但还是控制着收拢四肢。
他把隐隐作痛的那只手压在身下。
李耀祖闭上眼睛,她回过头,从近处打量他的脸。两个人都呼吸着,波光在眼睛里闪烁,胸口起伏,仿佛浪潮涌上来又退下去。李菜看着他,用他的存在去喂饥饿的心脏。
“给我手。”他没有睁开眼。
黑暗里窸窸窣窣响动,欲望总是反反复复醒来。脆弱时拥抱,坚硬时分开。生活是流动的孤岛。
她的手挪向他。
李耀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脸旁,静悄悄地贴住。这样就好了。这样才能安下心来。他沉沉地睡去。她也闭上眼睛。
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甘甜的苦
天还没亮的早上,李耀祖给李菜洗头发。地点是大城市的公寓,方式是小乡镇的洗法。
椅子放在卫生间,李菜穿着衣服,坐在上面,头向后仰。李耀祖的手托着她脑后,拿瓢舀水,从额头细细浇下去。
水不烫,是温的,刚刚好,往后流淌,滋润了头发,淅淅沥沥落下去。
有水淌到素面朝天的脸上,李菜抬起手,把水抹掉。李耀祖等了一会儿,慢慢地继续淋。
从他的角度看,她的脸是倒着的。淡淡的五官很放松,显得有点疲倦。他尽量排除杂念,板着脸,专心致志淋水。
衣服打湿也没关系,水绵密地流着。他把她的头往前推,扶到舒服的位置,然后抽开手,放下东西,转头去拿毛巾。她捉着发尾,坐着拧干。
窗外传来了猫叫声。
李耀祖推开阳台门,擦着手走到窗户边。
清晨忧郁,布满露珠。
因此外面是蓝色的。
他找着猫叫声的源头,李菜也走到他身边。她趴在他肩头,双手交叠着,把头也靠过去。湿头发贴着背,涓涓细流埋进衣服里。李耀祖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猫的叫声消失了,仿佛刚才说的话是“我来了,可是我不得不马上离开”。
李彤半夜回来,白天还要上班。起了个晚床,她去李菜的卧室。
李菜坐在床上数钱,都是崭新的钞票。李耀祖站在一边,负责数第二遍。他们分了几万块钱出来,强塞进信封里。
李菜说:“还是问问别人给多少吧?”
李耀祖说:“问了,T那边都是两万。”
“那行。”
李彤准备去上班,凑到门口,就看到他们共处一室,熟稔地讨论钱的事。
她问:“怎么了?”
“有个朋友过世了。”说着,李菜抬起头,指挥李耀祖,“你把桌上的橡皮筋拿过来。”
她在奠仪捆了几圈,防止散开,然后递给他。李耀祖接过去,用订书机钉好。
过世的人是以前一家俱乐部的老板,给李耀祖买过跑步机,挺严肃一个人,很关注比赛,也经常过问训练。选手到洛杉矶参加S赛决赛,他还特地跑到杭州烧香。
不止电竞,他在其他领域也有建树,甚至还是政协委员。虽然从来没玩过《狂欢午夜》,也一点都不懂游戏,可他经常教训教练员和领队:“别人能拿冠军,为什么我们不能?”
李耀祖不喜欢和领导打交道,但是并不讨厌他。
人都会死。
只要活得足够久,死终究会变成司空见惯的事。
李彤去上班了。李菜在看李耀祖存折的流水。李耀祖也不介意,默默把玩着印章。
他突然说:“我再打一年?”
严格来说,他这都不是个问句。李菜看着他:“……可以啊。”
“……”
“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二十六、二十七在坐饮水机位的。”李菜低下头,“有人签就可以。”
“我不是要钱。”
没有人不想拿冠军。
李耀祖是一个尽人事听天命的俗人。现役的几年里,他曾经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集中对线,非常痛快。KDA高不是一切。为了赢,就算放弃自己的高光也要配合团队。输的时候,他有推过锅,也有恼羞成怒当过喷子,但到了最后,打不动了,也必须承认自己打不了。可假如能做到,事情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