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10)
被子全是麻布的。
挺宽敞的客厅里放的也都是竹篾、竹筐、竹篮子和一堆工具、农具,还晒着一堆野菜干菜。
姜竹手上的茧子、干活的动作,也说明这孩子应该打小就在过苦日子干活。
沈青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这日子是精致的贫穷还是贫穷的精致了。
他叫姜竹把他的背包拿来,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也摆到旁边,刷牙洗脸。
饭姜竹已经做好了,正闷在锅里。
依旧是杂粮豆子饭,吸取了昨晚的经验,早上的菜是过水的野菜凉拌的,他还给沈青越切了一个咸鸭蛋。
野菜有点儿苦。
鸭蛋有点儿咸。
杂粮饭倒是不那么硬了,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煮的时候多煮了一会儿。
沈青越努力干掉了大半碗饭,剩了鸭蛋青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竹见他拿了半天了也不吃,又想起王财主家那只挑食的小白狗,问道:“你不喜欢吃蛋清吗?”
沈青越:“有点咸。”
“咸?”
姜竹震撼。
拿鸭蛋和他换筐的大嫂在附近有名的抠门,腌咸蛋都不怎么舍得放盐。
姜竹回忆他那半个,确实不怎么咸呀!
沈青越实在勉强不下,一来,哮喘不太适合吃咸也不适合吃蛋清,二来,主要原因,他不爱吃咸蛋清。
他放下鸭蛋给自己解围:“留着我下顿再吃吧。”
姜竹默默看他视死如归地吃掉最后几口饭,心想,他从前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连鸭蛋都不稀罕。
吃完饭,姜竹给沈青越拆药布。
沈青越睡觉老实,一晚上过去,药布没怎么跑,解开后,把药汁擦擦,竟然真的消肿了不少。
沈青越看着他今天变青紫,被草药汁染得尤其青绿的腿,夸道:“小神医,了不起,真消肿了。”
姜竹不怎么好意思看他那惨不忍睹的腿,有心想给他洗洗,又被沈青越给拦住了:“伤了骨头能碰水吗?”
姜竹:“不能吗?”
“能吗?”
“不能吗?”
“……”
“……”
沈青越沉思——他只记得受伤不能碰水,可他以前从来没受过伤,什么程度不能碰水得问阿姨。
姜竹见他陷入沉思也开始沉思——大户人家真讲究啊!他、他爹还有村里的叔伯兄弟男女老少,划破了口子一向都是舀一瓢凉水冲冲,再敷一把药草随便包包就好了。
姜竹:“我、我去给你请大夫!”
说罢,他连饭也不吃了,把碗筷收进厨房,开始收拾东西。
沈青越见他从卧室床底下挪开竹板和一块儿石头挖出个瓦罐来,从里面取了一长串钱。
不大的瓦罐瞬间要空了。
沈青越吓了一跳。
那一串瞧上去有一米多长,串钱的麻绳又旧又破,打结的两头分明就不是一个时期的绳子,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才攒了这么一串。
这不会是这小朋友的所有家底吧?
第6章 名字
沈青越忙问:“看病很贵吗?”
姜竹:“不知道。”
沈青越:“不知道?你没看过病吗?”
姜竹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爹看过,没看好。”
沈青越:“……”
沈青越又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
他不好深想,更不好追问“没看好”是什么意思。
只好笑了笑,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挖,也不怕我偷了你的钱跑了?”
姜竹也笑了:“不怕。”你又跑不动。
他没说,沈青越已经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乐道:“嘿!你等我腿好了再说一遍!”
姜竹将罐子塞好,拍拍身上的灰,还给沈青越倒了一茶壶热水,还拿了一张饼给他。
沈青越一碰这饼的手感乐了:“你烙的?”
姜竹:“嗯。”
沈青越敲了敲颇有金石之音的饼,赞叹道:“你这饼,真好,昨天你拿来给我敲石头多好。”
姜竹听明白他什么意思脸蹭得热了:“这、这是泡水吃的,要就着水吃……”
沈青越心道那我还是饿着吧,他把饼还给姜竹:“我还有点儿吃的,饿不死我,你放心去吧。”
姜竹红着脸纠结了一会儿,拿了两块准备用来给山神上供的点心给他。
沈青越瞧得直想笑:“这么舍不得我也不是非吃不可。”
姜竹摇摇头,没解释他们这儿传统供品上供前不能吃,吃了就不能当供品了,一会儿到了镇上再买一份儿吧。
他默默想了想,既然沈青越说他是神仙,那他肯定是认识山神爷爷,给他吃了,山神爷爷也不会生气的。
“我走了。”
“喂,小孩。”
“嗯?”
“要是太贵你就别花钱了,不如你买点肉买点好吃的,咱俩吃好点儿,你从山上给我摘点儿草药照样能好。”反正他就是治好了腿,药用完了,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
况且哮喘这病,没事就没事,万一运气不好发作了,有药也不见得能救得回来。
姜竹笑,“好。”
“什么好?”
“买肉,晚上擀面条。”
沈青越乐:“……好。”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姜竹关上门,又打开:“你要是想上茅房……”
“走吧,走吧,快点儿!我是瘸了一条腿,又不是瘫了。”
姜竹重新关门。
“喂,小孩。”
“嗯?”
门被再次打开。
“你叫什么名字?”
“姜竹。”
“姜竹?”僵住?“竹子的竹?”不是家里种着竹子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吧?这么随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