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指南(135)
“快!”
听闻大宁已打到黄龙府,距王帐甚至没有五十里,年过半百的北俾王几乎是在瞬间慌乱了起来。
他慌里慌张的指挥将士去截拦大宁的铁骑,随后便开始命人收拾行囊。
“父王。”
被北俾王传来的邬弥术抬手行做一礼。
“免礼!快免礼!”
北俾王忙道。
邬弥术落下手,一双湛蓝的狼目注视着北俾王,他看着冷汗涔涔,却强撑着露出一个笑的北俾王,心逐渐沉了下去。
“邬弥术啊……”
北俾王牵着唇角:“父王欲要携你弟妹北去,你可愿与父王一同……”
什么?!
听闻北俾王的目的,邬弥术的眸子骤然缩小,他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父王在说什么?!”
压抑着心头怒火与悲怆,邬弥术咬着牙:“白山黑水乃北俾祖源,如何能弃之不管,放任那群中原人夺去!”
北俾王心虚地咳了一声:“邬弥术,你比父王懂中原,自然更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父王也是为了北俾子民……”
“……父王。”
邬弥术垂下首,遮住自己眼底汹涌的杀意:“若真是为了北俾子民,您就该携子民北去,而不是携子女。”
“邬弥术!”
被戳中小心思的北俾王恼怒:“你当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话?”
指尖神经质地颤了颤,邬弥术抬起头:“儿臣身为北俾王储,自然有替子民言的道理。”
他注视着北俾王,声音低哑:“父王命士兵用性命挡住大宁的铁骑,难道不是为了逃之大吉吗?”
这——
再次被说中心中想法的北俾王不住后退。
而邬弥术缓步上前:“父王,北俾不是您一人的北俾。身为北俾王储,儿臣认为儿臣有必要拨乱反正。”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北俾王身前。
自战场上由血洗出的威压此时落到了北俾王身上,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子嗣此时失望的看着他。
华丽的王帐外,铁蹄踏碎□□的声音不断。
纵马而来的大宁士兵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同样凭借军功升为将军的烛阴带着一队人在已混乱的营地中乱窜,欲要生擒北俾王。
“那老小儿胆小如鼠,定然会临阵脱逃!”
烛阴的亲卫连连点头:“将军说的有礼,那我们只要守株待兔,便能一举擒获北俾王!”
烛阴轻轻颔首,并抬手砍断了一人的脖颈。
王帐内。
北俾王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注视着邬弥术,心中来源不明的恐惧熊熊燃起。
“邬弥术,你……”
邬弥术侧头听了听王帐外远远的哀嚎,低低笑了一声。
“父王,您不该唤儿臣来的。”
深知大宁士兵难缠的邬弥术抬眼,注视着北俾王:“您已经走不掉了。”
掌握权势者多畏惧生死,北俾王亦是如此。此时,听到这不亚于死亡宣判的话,他心中的怒火当即燃起:“邬弥术!你个逆子!竟敢诅咒父王!”
北俾王抄起酒樽,砸向已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
邬弥术不躲不避,任由酒樽落到他身上。酒液淋湿了他身上的衣袍,邬弥术垂眼,轻轻笑起来。
“父王,您随意打骂儿臣。”
眸子轻轻弯起,明蓝色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只要您与北俾,共存亡。”
当真是疯了!
北俾王在心中怒骂,并毫不犹豫地派人去传他另外的子嗣,欲要带人逃离混乱的王庭。
只是,他到底是没切身经历过生死存亡,亦没有防着自己子嗣的念头。
“父王……您忘了吗。”
低低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转瞬即逝。刺穿心口的利刃未染丝毫鲜血,北俾王愣怔垂首,注视着胸口处的尖刀。
“北俾祖训,王宁死,而不逃。”
邬弥术轻轻笑着:“您是北俾的王,您该与北俾共存亡。”
邬弥术!!!
北俾王想要怒吼,想要怒骂,想要反杀邬弥术。
只是,他也只能想想了。
身体疲软地倒下,邬弥术注视着北俾王的尸体,一滴水珠无声划过脸颊。
“这就是王帐!”
混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并不熟练的汉话,邬弥术偏过头,看到那个曾与他对战无数次的小将用长剑撩起了门帘。
“你是要把我,带给你的九千岁吗?”
邬弥术注视着景云,用毫无口音的汉话如此道。
景云却并未理他,高大的男人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蹙了蹙眉:“北俾王?”
邬弥术轻轻应了一声,蹲下身,拔出了刺入他父王心口的那只短剑。
“这是父王赐给我的剑。”
镶满宝石的短剑被男人攥在手中,邬弥术笑了笑:“它也染上了我父王的血。”
景云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王帐。
邬弥术并未察觉这些,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意了。
记忆翻涌着,忆起西戎王的下场,手中短剑高高举起。邬弥术端详着短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山鹰唱着歌,雪狼跟着跑……”
“长白妈妈啊……”
伴随着怪异的歌声,利刃调转方向。
狼王不能任由敌人折辱。
北俾的狼王,唯有战死一条路。
利刃破空袭来,邬弥术飞身上前。
短剑刺向景云的脖颈,只是有道剑光比他更快一步。
“嗬——”
伴随着皮肉破开的声响,长剑刺入了邬弥术的心脏,鲜血自他的口中不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