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指南(22)
路旁有妇人不忍的看着,却又被丈夫强硬地拽走。
“不要多管闲事。”
妇人被拉走了,乞儿依旧没爬起来。
车夫几乎要按耐不住自己的鞭子,还是马车中的贵族老爷发话。
“张德芳,上去看看。”
候在一旁的随侍躬身应是,随后快步上前观察了一下乞儿,又抬手撩起他的头发,看了看那张稚嫩的面庞。
最后,张德芳又躬身退了回去,在马车旁低语了些什么。
“哦?”贵族老爷似乎起了些兴趣:“将人带来,本王瞧瞧。”
于是就这样,乞儿被从地上抱起,带到了马车旁。
车帘被折扇撩起,乞儿挣扎地抬起头,却不巧与那位贵族老爷对上了视线。
乞儿曾因与贵族老爷对视而挨过打,于是他慌乱地避开,却引得一声低笑。
“罢了。”贵族老爷道:“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被张德芬抱着,双唇嗫嚅:“……没有。”
他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小杂种,小垃圾,或者是小贱货。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到了贵族老爷,他沉吟片刻,道:“本王给你取个名字吧。”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你便叫时清,如何?”
乞儿有了名字。
乞儿叫时清。
乞儿被带上了马车,他们一起回到了客栈。
乞儿知道了贵族老爷是煜王,煜王命张德芳给他吃饭洗澡,然后乞儿就被打包送到了煜王床上。
煜王在推开门后便看到了床上不着寸缕的乞儿,沉默了好一会才怒声道:“张德芬!”
乞儿没有羞耻观,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怒气冲冲的煜王上前给他亲自穿好了衣服。
煜王教育了张德芬好一会,乞儿不理解什么是“脔宠”,他只以为是要让他做侍奉人的活计。
北境的冬天是地狱,乞儿不想被丢下。
于是乞儿忙道:“我可以的!”
煜王:“……”
“你可以什么可以!”
煜王的确是看乞儿好看才带乞儿回来的,但他实在对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孩子提不起兴致,于是便只将人带在身边养着。
乞儿就这样被带了一路,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名字。
时清。
时清跟着他们一路向南,从北境回到了皇宫。
在回到皇宫后乞儿才知道,一路上对他极好的煜王哥哥不是煜王,而是陛下,是皇帝。
皇帝最初的确是将时清当脔宠养的。
因为时清确实生了张好脸,只要他不长残,未来获宠不成问题。
皇宫也不缺一个人的饭,于是时清便住在了皇宫,从小乞儿成为了小公子。
那年,时清五岁。
是皇帝的脔宠预备役。
身份的转变发生在时清七岁那年。
在那年,心血来潮的皇帝将时清送入了国子监。
出乎意料的,时清成为了国子监最优秀的学子,连祭酒都夸赞他天赋异禀。
只可惜,他是天阉。
但他也是个英才,英才不该埋没在帝王的床榻上。
于是时清不再是脔宠预备役,而是国子监优秀学生与优秀毕业生,又成为了帝王秉笔。
在最后,他成为了大宁掌印与东厂提督。
时清是帝王一手扶持起来的权宦,是帝王可以全身心信任的存在。
也是……
“九千岁。”
马车停下,时鹤书回过神来,轻揉了揉额角。
今日他和小皇帝所说的先帝,七分真,三分假。
从客观意义上说,先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好男色,荒唐,不喜朝政,会因为心血来潮而将未来脔宠送入国子监。
但小皇帝需要一个好皇帝做榜样。
时鹤书将手落到景云的掌心,款款下了马车。
所以,对不起了。
回到没有风雪侵袭的室内,在侍女的服侍下换掉衣袍,时鹤书坐到了桌案旁。
或许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一样,九千岁生来便是冷心肝的。
虽然因为先帝,时鹤书的人生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因为先帝,他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可能会死去的乞儿,成为了大宁朝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但时鹤书并不喜欢,也从不怀念先帝。
毕竟谁会对一个……
罢了,罢了。
时鹤书闭了闭眼,将混乱的记忆从脑中抛出。
回忆先帝如何只会让他心绪不宁,没有半点好处。
既如此,那便不要想了。
看向桌上的奏章,时鹤书再次将自己埋入了公务之中。
月上枝头,又是一个不眠夜。
无休止的忙碌让时鹤书感到安心,却也让景云感到不安。
因为时鹤书的身体又有变差的征兆了。
许是冬日的到来诱发了寒症,但大概只是那该死剧情的不可抗力。
总之,哪怕景云每周都会替时鹤书修补身体,哪怕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时鹤书身上那些致命的顽疾只要刚有些好转,便会出现加重的趋势。
这不行。
在与系统交流过,确认原作的不可抗力是可以战胜的后,景云便去寻了府医,又送了三份药方。
待药熬好,景云便来到了时鹤书的门前。
一脸焦急的小太监见是景云,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
“巫医,您快劝劝督主吧!”
小太监压着声音:“督主已经连着两夜没合眼了!一直在批奏章。烛阴大人和竹青大人又都在东厂,奴婢怎么劝也没用……”
屋内,被压抑的咳嗽声响起,景云的心也跟着跳了几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