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103)
郑兰漪却并无多少感触,看着妹妹,
郑酥衣抬头,却发现这嫡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那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可不过片刻,郑兰漪的眼神就变了,变得一如既往的温和:
“母亲,女儿让你们带的东西,可有带来?”
郑酥衣脸上,一丝慌乱闪过,甩开了郑兰漪的手。
“那是自然,”小庄氏招呼着自己的贴身嬷嬷,“来,把东西给兰儿。”
白露闻言,悄悄往那处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嬷嬷拿出来的,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由陶瓷做成,表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郑兰漪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盒子,仿佛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居然是。
骨灰盒……
郑兰漪抱着盒子,眼底终于浮现出了几分温柔,她脸轻轻贴在上边,似乎在感受着谁的呼吸和心跳那般,但很快,她脸色倏地一变。
“不对……”她打开盖子,死死盯着里面的东西,脸色变得无比惨白,“这是……什么?”
小庄氏道:“兰儿,兰儿,你听母亲说,这真的不是母亲故意的,是来时的路上下了大雪,马车颠簸,一不小心就摔了……”
郑酥衣插/嘴道:
“母亲!您何不同长姊说实话?原本,长姊要郑家偷偷藏匿姐夫的骨灰,就已经犯下大错,居然还要咱们带着它进宫……这多不吉利啊,万一让陛下知晓,岂不是要怪罪我们郑家不懂规矩,肆意妄为,更甚至,怀疑咱们有谋反之嫌?”
“所以,”郑兰漪突然开口,眼神极为平静,“我夫,如今在何处。”
郑酥衣打了个寒战,只觉她这话问的,像是穆王未曾战死,还活生生站在她们面前似的!
小庄氏道:“俱都洒了。街上都是雪,人来人往的,眼下便是去寻,也怕是寻不到了。”
挫骨扬灰,万人践踏。
无法形容郑兰漪脸上的那抹笑,那根本不是活人会有的笑容。
她坐在暗处,低声呢喃:“母亲。这真的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最后的机会?”
郑兰漪像是终于解脱了那般,她轻松地露齿而笑,根本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她将骨灰盒随手搁在一边,笑得眼下泪痣都卷入了雪白的皮肤中,她笑够了,才看着外边的天,一字一句说:
“知还啊知还,你真是这个世上最蠢、最坏的人!你若有父亲的一半智慧,有父亲的一半忠诚,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呢?”
“父亲啊,他对大桓忠心耿耿,那宋氏皇帝一声令下,他便严守规矩,哪怕是在你最需要援手的时候,他也未发一兵一卒。”
“那时,父亲就是大桓最忠诚的臣子,坚守着君王的没一个命令,哪怕这些命令让他失去为国尽忠的机会,也誓死,不曾变节,难道不可敬,不可叹吗?”
“只可惜,大桓亡了,谢家人成了新的统治者,父亲又以同样的忠诚,为新帝东征西战,无怨无悔,他的忠诚和努力,终于要有回报了,高官厚禄、大权在握……”
“今夜过后,父亲即将获得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最后,最后,不得好死的只有你,”郑兰漪捂嘴轻笑,泪流满面,乐不可支,“只有你啊!”
“你这一生,拼尽全力,却未能得到你最想要的,甚至连睁眼看一看这世间,都不能了,”
“无论是前朝的臣子,还是新朝的功臣,都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至于你,”她流着泪,冰冷地看着那同样冰冷的骨灰盒,“从生到死,都只是别人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说罢,她抬手打翻了盒子,任凭里面的污泥和雪水玷污了她的裙摆。
她看着震惊不已的小庄氏:“母亲,我是否从未对你说过,”
“我最厌恶的,就是你那故作天真的眼神。”
“你疯了,你敢对母亲不敬!”
郑酥衣冲上来要打,却被郑兰漪一把甩开,跌倒在地,捂住膝盖疼得呲牙咧嘴。
“啊——你们想干什么?”
外边突然响起尖叫声,紧接着是一声声沉重的靴子踏地声,和那甲胄兵器相击声。
“快,扣押所有郑家人,陛下有令,一个都不许走脱!”
粗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穿了小庄氏母女的心。
空气中血腥弥漫,顷刻之间,小庄氏从座位上滑落在地,郑酥衣吓得立刻哭了出来,至于郑兰漪。
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这对抱在一起,如同丧家之犬般瑟瑟发抖的母女,勾唇一笑:
“郑家完了。”
但我郑兰漪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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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
芊芊脸色雪白,倦怠地靠在那靠枕上,长长的眼睫一颤:
“外边什么动静?”
伽蓝道:“不过是些泼皮贼子,在闹事罢了,想必已经被陛下解决了,娘娘不必担忧。”
什么品种的泼皮,敢在皇宫里闹事?
而且她压根就不会担忧谢不归。
芊芊合眸,冷冷的不加理会。
还有七天便到十五月圆夜,解药是彻底没戏了。
难道她就要这般羊入虎口了么。
不,不。
她宁愿活活疼死,也绝不叫谢不归得逞!
芊芊忽然看向那燃得正旺的火盆,不论是珍珠还是纸条早已化为了灰烬,她眼底光影明灭,让她的脸色看上去颇有几分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