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57)
却无人来救。
她只是强行地将自己捡拾起来,一片一片地拼好,若是仔细看却能看到那蛛丝般遍布于她身上的裂痕……
小主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明媚鲜妍、被宠着捧着,泡在蜜罐子里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寒风凛冽,雪里夹着雨丝,如同细针那般刺骨,这场初雪从昨夜下到现在,仍然没有停止的征兆。
看样子,今年冬天应该是极冷的,比往年都要冷。
芊芊走到屋檐下,收起了伞。
景福依旧是神态平和,从前没因为她落魄便冷待,现在也没因为她得宠便热络,只恭敬地朝她说:
“陛下还在议事,娘娘不若先去偏殿候着,殿里眼下烧着地暖,也不至冻坏了身子。”
这一次她却没像从前般应下,只轻轻摇了摇头,她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看那温柔飘落的雪花,眼眸淡静。
南照也下雪,却与邺城的纷纷扬扬相比,要显得更加细腻多情,它们总是轻柔地覆盖在山川、街道和屋顶上,很快就会在阳光下融化,并不持久。
在第一场雪落下时,坐落于太和城的南照王宫便会举行火把节,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古董羹,往那咕嘟咕嘟的红油汤里,涮肉和蔬菜,再佐以辣椒、花椒等调味品,美味又暖身。
也不知今日,太和城下雪没有……
阿母,吃古董羹没。
翠羽站在芊芊身边,没有打破这一刻的安静,她知道,
小主人,想家了。
忽然,一缕降真香若有似无地缠上衣角。
降真香乃是道家常用的香,带有花和墨汁的芳香,常混有微甜和微凉的气息,倒是很像那些文人雅士所佩香草散发出的气味。
“微臣项微与,见过戚妃娘娘。”
“有人……?”翠羽看向一侧,哑然。
一位男子正巧也在屋檐下避雨,他身着绛红色圆领纻丝官袍,目光穿过雨雪,落在芊芊身上。
他眸光澄澈,空无一物,眉心一点朱红的丹砂痣,衬得他有几分离尘的孤高。
这样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芊芊倏地想起,女冠。
是了,那个卖她相思木的女冠,跟这男子的气质很像,说是女冠,其实应当是个只为钱财的走商吧,用一个长命锁在她与谢不归身上两头赚,还诓骗她说取走了她一年的寿命。
虽与谢不归兰因絮果,但她也没想着迁怒旁人,这臣子与那女冠应无甚关联,只是刚巧同是修道中人罢了,是以她欠身,回以一礼。
“项大人。”
“娘娘不必多礼,”项微与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站在屋檐的另一端。
翠羽好奇地看着,忍不住道:“大人难道不冷吗,为何不进去避一避风雪。”
项微与虽有官身,却无半点架子,即便翠羽是一个宫女他也语气温和:
“这雨雪虽冷,却也洗净了尘世的喧嚣,叫人心境安宁,在这赏雪,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翠羽努唇,这般寒气逼人,叫人只想快快地钻进暖和的被窝,如何静得下心来,这项大人倒真是一个怪人。
“大人似乎对这雨雪别有一番见解。”
在这外头,等得也是无聊,芊芊索性与他攀谈起来。
项微与凝视着前方道:“雨雪如道,无常而有常。”
他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譬如,巫蛊之术,世人多有误解,却不知其深藏的奥妙,若能以道心观之,便能发现其真正的价值。”
“项大人不害怕吗?”
“怕?”
男子想了想:“微臣不怕。”
宫中谁不是对蛊,谈而色变?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斯正面的评价,而这评价,出自于一个大魏官员的口中。
“世人对巫蛊之术多有偏见,人人避之不及。为何大人却有此看法?”
男子伸出手,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在项微与的掌心:“正如这雨雪一般,所谓巫蛊之术,也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世上的事物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人心如何运用。若能以善心施为,便能救人于水火,哪怕是被视为不详的巫蛊之术也能化为良药,救人于无形,反之若心怀不轨,即便是救人的医术丹方,也会沦为阴暗之源。”
“微臣始终觉得,巫蛊之术若能用于正途,其价值不亚于任何一门学问。”
这是芊芊首次在邺城人士中,接触到如此开放的心态,暗暗吃惊:
“大魏的臣子,都是如大人一般么?”
“什么?”
她摇了摇头,微笑:“多谢大人指点。”
忽然,她敛起衣裙,郑重地行了个礼,
“娘娘这是何意?”他面露困惑。
芊芊道:“大人方才那一番话,犹如海上灯塔之光,冬日之暖阳,令妾身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这还不值得感谢么?”
女子行礼的姿态娴雅,那一双清亮的眸,含着微微的笑意,项微与一怔,与她错开目光,突然道:
“臣听闻南照先王女,精通蛊术,技艺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她所养出的蛊,甚而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效用,为无数南照子民驱散了病痛与苦难,比之中土的医学也毫不逊色。”
“娘娘既是先王女的同胞姊妹,想必对此也有一定钻研。微臣对此术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请娘娘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