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102)
徐琢神色一凛,摇了摇头,“官家让枢密院全权审理此案,御史台与刑部均不得查收,所以爹爹只知道有这封信,至于信上的内容,恐怕只有官家和枢密院的几位相公清楚。”
但是这个案子他从来没有在家里说过,更没有提到过密信,便继续问道:“莫非……你见到过?”
徐予和坦然承认:“见过。”
徐琢眼睛一眯,刨根问底:“你从何处见的?难道又是在宁王那儿?”
正所谓知女莫若父,徐琢一语点破,徐予和只得把个中情况详细道来:“他之前不慎把信落在我身旁,我就顺手捡起来看了看,没想到是西羌文,后来杜小官人提醒我信和岑将军叛国有关,为撇清嫌疑我当场便还回去了,所以只记得一些字,更不敢打听具体内容。”
如此重要的证物,还能不慎遗落?徐琢半信半疑,但徐予和说的又不像假的,“他倒是对你一点也不设防。”
徐予和讪讪一笑,又把自己的一些发现说给了父亲:“不过我发现两封信都有一模一样的印信,宁王说那是西羌皇帝李佑乾的私印。后来我买了些番书自己研究西羌文字,又发现两封信里都出现过两个字——‘逢春’,我觉得这应该是个人的名字。”
徐琢脸色倏地凝重,信上确实有这两个字,不过也只是提了一下而已,并未言及“逢春”受命于谁,又该做何事,如果两封信都有这个人,想来就是同西羌勾结的暗线,“你推断的也有道理,不过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所起的代称,好了,燕燕,别想这些了,你能想到的,别人当然也能想到,我去看看你娘,明早你们去大相国寺进香拜佛,她应当又在抄佛经了,我去了好帮着抄几份。”
说完,徐琢就踏出书房。
徐予和目送父亲离开,自己能找到两封信的共通之处,想必赵洵也能发现这些,那自己只需等待消息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从旁边拿起一个莲花烛台,先吹灭了书案上的烛火,又依次熄灭室内所有灯烛,才端着汤碗出去。
来书房找父亲时徐予和没让一个女使跟着,周围的仆从也都被她打发去了别处,此时院中安静非常,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响清晰可闻,看着黑咕隆咚的角落,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二日清晨,徐予和随张氏去了大相国寺,母女两人进完香,便去找僧弥求几个开过光的护身符。
请护身符的人很多,队伍都快要排到院中的松树底下了,有个娘子告诉她们这儿的护身符很灵验,前些天邻居家的小孩生了病,一直不见好,到这儿请了个护身符立马就好了,所以她也赶紧来给家里的子女求一个保平安。
徐予和一听,便打算再给岁冬和孟春也请一个,她们两个是自己的贴身女使,凡事尽心尽力,自己自然也不能忘了她们。
回去的时候,她又在大三门处买了只毛茸茸的小狸奴,眼睛圆圆的,像两个小葡萄,叫声又柔又酥,直击人的心坎。
此后几日,徐予和也有了事情做,天天忙活着伺候小狸奴,一会儿给它换水,一会儿给它添食,一会儿又拿着毛毡小球在院中逗它玩。
大家都很喜欢这只小狸奴,尤其是岁冬和孟春,两个丫头一空下来就蹲在它旁边,摸摸它的小粉爪,拍拍它的小肚子,有时候张氏和杨氏也会来她院里摸上一摸,顺带说些近几日各家的新鲜事,其中一件便是朝官捐钱凑岁赐。
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杨氏同往常一样,面上笑盈盈的,她说徐琢已经告诉自己夫君让百官凑岁赐是宁王和官家故意设计,不过此举也是为了社稷和百姓,他们没什么可埋怨的,就是宁王忒不厚道了点。
又过了几日,到了徐予和的生辰,徐府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
厨娘们前一日晚上便住到了府里,天刚蒙蒙亮她们就起来准备餐食美馔,女使仆从们则开始布置席面,等到日头升得高一些,徐府门口已经陆续停了好几辆马车和檐子。
张氏在庭下招待前来给女儿庆生的夫人和小娘子,杨氏也跟着忙里忙外,时而在前厅帮着迎接宾客,时而去后厨看看餐食准备得如何了,又或者去席间看看果子茶酒是否充足。
小寿星徐予和站得有些累了,就去席间坐着喝茉莉汤,今日她额间画了个淡紫色的花钿,花钿中央贴了颗珍珠,远远望去,宛如数团紫灰烟云拥着一轮满月,照着底下两弯黛色山峦,清亮亮的眸子里烟波横转,映着席间说笑的众人。
她拈起一枚粉青色莲花小碗送到唇边,身上那件浅紫色折枝兰花纹绫长褙子经风吹动,浮起阵阵幽香。
“你就是徐小娘子吗?”
有个身着淡青色花罗长褙子的小娘子径直朝她走过来,唇角晕开一抹明媚的笑。
徐予和慌忙站起身,点了点头。
小娘子举止得体,说话也轻轻柔柔的,她走到徐予和身侧,“徐小娘子,我叫郑清抒,小字阿姝,徐小娘子也可以直接称我的小字。”
徐予和感觉她很容易亲近,莞尔一笑:“我的小字是燕燕。”
“燕燕,我娘听陆夫人提过你好几次,今日一见,果然和话里说的一模一样,总算全了我的好奇心,”郑清抒笑着说个不停,然后又拉起她的手,“祝你生辰快乐,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