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110)
齐飞底气不足,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慌乱,“那个人……那个人告诉小人的,他说那是羌文。”
“你说他那样防着你,怎么会让你知道是羌文?他就不怕你泄露了他的秘密吗?”
齐飞狡辩:“我拿钱办事,只管把东西偷到手交给雇主,哪里会管信上写的什么?”
赵洵笑道:“是啊,你不管,因为你本来就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或许是被戳破,齐飞冷笑数声,扭头看着别处,“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既然你不肯说你的主子,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赵洵抽出范义手里的剑,将其架在齐飞脖子上,另一只手轻轻敲着头,思索道:“不如给你个痛快随了你的意,也省得给我们留下祸患。”
齐飞皱眉,宁王果真跟小主人说的一样,难缠得厉害,他不说实话可遭了老大罪了,半真半假地说也很快就被识破,可如果道出实情,死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主翁交待过他在汴京内一定要护好小主人周全,他既然答应了,便要说到做到,绝不能出卖小主人,他望着西北方向看了许久,咬着牙阖上双目,“要杀便杀。”
赵洵眸色阴冷,视线下移,瞥向他腰间的鲤鱼木雕配饰,剑尖一挑,木雕便落在他手中,他拿着鲤鱼木雕看了很久,发现其中一片鱼鳞上刻了个‘柳’字。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当姓柳?”
齐飞心里一个咯噔,不敢抬头去看,那人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赵洵正要动手,转而想起徐琢还在这里,为了维持良好形象,他便放低了手里的剑,让徐琢跟自己到一旁说话:“徐御史,这人是冲着你来的。”
徐琢道:“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会把信交给旁人。”
“徐御史,你给我的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其中都涉及到一个关键人物‘逢春’,只要我们知道逢春是谁,或许就能知道内奸了。”
前两天女儿向自己提了逢春,今日赵洵也向自己提逢春,若不是自己差人跟着女儿,知道两人没有再见面,徐琢都要怀疑这俩人一起查到的。
徐琢思忖道:“曾经我也查过逢春这个人,但是一无所获,或许是个代称,用以掩藏真实身份。”
“我也有这个推测,而且这个人如今不是藏在西北边军当中,就是藏在京中,内奸如今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于我们极为不利,”赵洵耷拉着眼角,惆怅道,“是以我不得不让官家将新政政令内降于我,悄悄进行,还望御史台能先别急着弹劾我,等我到了地方再提也不迟。”
那封信上还提到了借兵一事,他开始怀疑父亲在营内被西羌突袭也和内奸有关,他一定要查出这个逢春究竟是谁,他要亲口问一问当年父亲母亲的死是否也和他有关。
徐琢心存疑惑:“敢问王爷,什么政令?”
“徐御史很快便会知道了,”赵洵笑道:“这将是我们攻下西羌的第一步。”
听到这里,徐琢顿时明白了,眯眼道:“王爷可是说唃厮啰?”
赵洵一愣,复又道:“我道令嫒如何知晓边事,原来是师承徐御史。”
徐琢道:“在此关头贸然出征,必然会使群臣激愤。”
“这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开国以来,太/祖为解地方藩镇之患,使禁军将领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然而西北情况特殊,再与枢密院协同掌管军队调动实属不便,因此我便,”赵洵道:“如此一来,便可先斩后奏,也能引蛇出洞,让藏在镇戎军的内鬼露出破绽。”
第060章 兴戈甲(十)
这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 不过始终太过冒险。
徐琢稍作思忖,还想再劝劝他,可话到嘴边, 他又说不出口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满怀热忱,渴望消除边患,渴望家国永安。
赵洵也从老师文雍口中听过徐琢的过往,起初他拿不准徐琢对自己的态度,所以才说了这些, 观他态度还算缓和,料想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计划,那么让对方改观对自己的印象也就有戏了。
夕阳斜照,余晖从树枝间倾洒下来, 窗纸染上一层淡淡的橙黄。
估摸着这会儿差不多已至酉时, 赵洵也不再过多耽搁,遂转身辞行, “我还要再去趟度支司, 随后回宫向大哥复命,便不在此久待了, 徐御史,告辞。”
徐琢问道:“那齐飞当作何处置?”
“此人冲撞了我,自然该由我带走,不过他的目标是书信, 指派他的人多半就是藏在朝中的内奸,我从此人身上的物件推断出他姓柳, 只要顺着这道线索查出他的底细,找出内奸也就容易多了,”赵洵忖度道:“经此一事,徐御史往后再往府里招人,可要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今日也只是凑巧,我发觉他的眼神一直鬼鬼祟祟,这才稍加试探,逼他露出了破绽。”
徐琢拱手:“多谢王爷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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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赵洵赶去度支司时,已经过了酉时,曾礼也带着小吏把新送来的东西清点完了一遍。
库房内赫然又多了几个箱子,一看便知是新送来的钱物。
曾礼快步上前,拱手道:“王爷。”
赵洵打开最外边那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箱银锭,“敬之兄,又送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