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144)
赵珩望着她,不舍道:“好,我尽量早些来陪你。”
他将喻氏扶至榻上歇着,命宫人去御药院请御医给她诊脉,随后便带着周内侍回了垂拱殿。
拎笔一口气写罢,赵珩看着诏书的内容,若有所思道:“朕改青唐城为西宁州,邈川城为湟州,并在湟州设陇右都护府,令六哥为陇右都护,今岁秋闱前加开恩科,并开制举,这下他们应当不会再有意见了罢。”
周内侍笑道:“不会的,定然不会,宁王连战皆捷,这陇右都护自然当得起,加开恩科与制举更是彰显官家对天下有才之士的看重,诸位相公如何能挑出错。”
赵珩盖下玺印,将诏书递给周内侍,“好,那就将这封诏书送到门下省让几位宰相过目罢。”
“是。”
周内侍笑着接过诏书,低首退出殿外,将诏书送去了政事堂。
喜鹊跃上枝头,喜事也一件接着一件。
第二日散朝以后,陆氏父子双双进宫,陆霄向赵珩递去一本奏疏,上面详细记载了席帽精一案的最新进展。
陆霄弯身揖道:“臣与申军候于昨日酉时带了数名骁骑军兵士去兴永观查探,撞见四名道士正在开坛设法,请妖魔邪祟现世为祸人间,申军候率诸兵士与他们激斗一番,最后将这四人捉拿归案,臣等也在他们的屋舍内搜到了黑袍、黑色席帽、铁爪与环首刀,正是当夜席帽精所穿,臣将其押至开封府连夜审讯,这几人原本并非道士,而是西羌派来的奸细,他们当中有人略通道法巫术,便杀了原本的兴永观道士取而代之,企图以邪魔外道引来妖邪,不过到最后发现都是徒劳,因此萌生了假扮席帽精的心思,也就有了前些时日所发生的事。”
赵珩放下奏疏,“那原开封府推官石砲辉与郭奎之死也是他们做的?”
陆霄答道:“是,此事重大,臣审问完以后,温府尹怕他们还有所隐瞒,又施以刑罚,他们的回答与先前没有差别。”
赵珩边看奏疏边道:“说说看。”
“这几人说石府推在街巷缉拿造谣生事者时看到了他们的黑色席帽,只是追的时候跟丢了,为防暴露,他们才冒险将其当街灭口,”陆霄道:“至于货郎郭奎,他们所言也与卷宗上写的一样,郭奎在兴永观时意外听到他们的计划,当时没有找到人,后来开封府张贴告示,鼓励百姓互相检举揭发,就派人在衙署前蹲点,郭奎说完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他们杀了,还说下一个要杀的是贾巡检,只是臣与申军候去的及时,才让贾巡检逃过一劫。”
“这倒也说得过去,先这样结案罢,”赵珩按着奏疏,眸色晦暗不明,“这些人是西羌派来的奸细,又在京中妖言惑众,掀起如此大的风波,朕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陆敬慎走上前两步,“官家,既是奸细,又广散谣言,可再冠以妖言罪(1)论处,将这四人弃市(2),一则震慑朝中内奸,二则向世人宣告席帽精乃是西羌奸细所扮,如此一来,谣言将不攻自破,百姓们也不必再恐慌不安了。”
赵珩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笑道:“那就按陆卿所言,明日行刑。”
四名奸细被当街处斩,汴京城中关于席帽精的传言也终于得到了平息,人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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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抒拿着诗稿在徐予和眼前晃了两下,“燕燕,你在想什么呢?”
凉亭风细细,吹落悬在笔尖的墨汁,墨汁落到宣纸上,在层叠山峦间洇开。
徐予和捏着笔,眼神空洞,突然念叨了一句:“不对。”
“什么不对?”郑清抒蛾眉微蹙,疑惑道:“这山,这水,这雾都画得极好,方才滴落的那滴墨汁,只要再添几笔,便又是一座远山了。”
徐予和回过神,宣纸上淡墨晕出的山峦连绵不绝,山腰处云雾翻卷,山形登时朦胧难见,唯有一滴墨渍格外醒目,她搁下笔,问道:“阿姝,你方才说假扮席帽精的人已经被抓到了?”
郑清抒点头,“是啊,想来这会儿已经被处斩了。”
徐予和脸色一变,“不对,不对,席帽精不会这么容易被抓的。”
第075章 寒风摧(五)
郑清抒更加困惑了, 索性在书案对面坐了下来,“为何?可这是陆府推和温府尹亲自审的,应当不会有问题吧?”
假扮席帽精之人能轻易从诸多御龙直卫士面前脱身, 可见其武艺极高, 这样厉害的人物, 怎么会轻易被擒?又怎么甘心交代出所有?徐予和不清楚申时运的功夫到底如何,但她知道,如果申时运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就不会让那个人接连逃脱两次,而且以她对陆霄的了解,他心思细腻, 断然不会就这么草率结案。
“我想去刑场看看。”
“去刑场那种地方做什么?”郑清抒眼底冒起一团诧异,那毕竟是处斩刑犯的地方,她听说人的头颅被砍下去后,脖子那里会喷出很多血, 犹豫片刻, 又轻叹口气,“若是你实在想去, 我陪你一起, 我再让我的女使喊上涯深,省得咱们俩见了血昏过去没人抬回来, 只是这个时辰,现在去怕是有些迟了。”
徐予和沉思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中略微一惊, 不禁抬头问道:“你和杜小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