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175)+番外
“还要我说多少遍,在门口把你身上的寒气散尽了再进来。”
刚掀开帐帘,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便落了下来,最近沈南迦的脾气离奇地暴躁,昨日在帐角里偷吃了根骨头的狗都被她训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更别提这些兵士,动辄加训加练。对此,陈越表示已经习惯了,立刻停住脚步,立在门前,一动也不敢动,开始汇报。
“将军,在三百米外发现寒部踪迹。”
前夜停了雪,今晨融了冰,寒部的动作更是快,已经重新包围了上来。
沈南迦专心为梁怀夕擦拭着身体,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按照之前的部署,别让他们察觉到了。”
“是。”
陈越又在门前逗留了一会儿,沈南迦抬眸瞥了一眼,见他揪着眉心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他吞了吞唾液,犹豫地问道:“我们,回不了京了,对吗?”
凌春正式到来之前,他曾被派去襄阳关采买,无意间得知了余江城的事情,正因此,他也明白了为何朝廷的粮草物资一直运不到北疆。
他从小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十多岁的年纪便入了军营,从小到大被灌输教导的都是皇权至上,权者为民的道理,可现下看来,都像是个笑话。
沈南迦手中的动作一滞,但很快继续擦拭着手臂。
“苍岭卫不会的,毕竟你们都是官宦子弟。若真到了守不住的地步,我会让你们离开,只要你们展露身份,余江城不会多做阻拦。”
她顿了顿,抬头打量他,“还是说,你们现下就想离开?”
陈越赶忙摆手解释,“不,不是的,我已立誓,誓死追随将军。”
对于他的坦率,沈南迦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忙她的事情。他一人的誓言不能代表全体苍翎卫,更何况等真的到了受不住的那一天,生死之前,誓言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们的谈话过程中,床上的人始终安详,像是个精美的瓷器娃娃,而他身旁的人像是雕刻师,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生怕弄坏了这件完美的作品。
陈越瞧着,心中百感,不是滋味极了。
“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小心试探道,“他永远醒不过来了呢?您,要叛乱吗?”
如果是他的话,有人残杀了他的爱人,无论那人是谁,他定是要报仇的。若是南将军要向那位报仇的话,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然而沈南迦只是将梁怀夕鬓角的发丝理好,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入夜,四下寂静,只有盆中的炭火还在噼里啪啦地响着。
“咳,咳咳……”
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吵醒了正打着盹的沈南迦,她乍然惊醒,对上的是那日夜担忧的人清浅的双眸。
她喜出望外,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容时,容时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阿缨来。”
梁怀夕的眼睛有些浑浊,她知道这是他寒症后期五感丧失的症状。
“皎,皎皎……”他干哑的喉咙一遍遍地喊着,看不清,听不清也感觉不到,没有任何一瞬间比此刻更想感知到她。
沈南迦握紧他的手,一遍遍应着,“我在,我在。”
过了很久,他的双眸逐渐清明了些,费力抬着虚软的双手,抚上她的面颊。
“你,瘦了。”开口全是心疼。
“行军打仗,哪里还有长胖的道理。”沈南迦说笑着,泪水断线珠子般地滚落。
他缓缓地说道:“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不……”
他没留给沈南迦说话的机会,兴许是听不见,攒着一口气,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遗憾都说尽。
“从前种种,都是我的自以为是。自以为那是你忘记一切后想要过的人生,却不曾想,与你而言反倒是深不见底的牢狱。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再见时你还是你,可再无从前的灵动,像是衰败凋零的花。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但看向我时,又好像总是在找寻,是在找从前的那个梁容时吗?可我早就不在再是了。”
“我是早就该死了的人,却苟延残喘至今,满腹满腔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而你重新盛放,鲜艳依旧,不该与我有过多的纠缠,唔……”
他的这些话多是些求死之言,沈南迦好不容易将他从阎罗殿里求回来,才不愿多听这些,直接用一个吻尽数堵了回去。
她咬破了他的唇角,红了眼,发着狠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救你,多高明的神医,多珍稀的药材,我去寻我去找,谁要你不好过我便让他不好过,无论谁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人也好,阎王也好。”
今生的她便是前世的他。
见她如此愤恨,梁怀夕渐渐明了,“你都知道了?”
关于他,关于梁怀琛。
沈南迦点点头。前世今生加起来,不难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梁怀夕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即使眼前看不清,他也准确地擦去了她的泪水,“我不想让你因此为难。”
他的将军只需要向前战无不胜就好,背后的风雨都由他来承担。
做完这些已经耗费了他的所有气力,渐渐的,昏沉的感觉再次充斥进脑中,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好像听到沈南迦说。
“不会了。”
第95章 比试
晴空万里,日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虽没用却也彰示着凌春已去的好消息,接下来入了夏,便会慢慢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