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116)
“长公主正在热孝中,岂能出嫁,西凉国主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一名朝臣斥道。
萧逸之道;“国主并没有立即完婚的意思,只希望陛下认可这门良缘,待三年后长公主便可与国主结为连理。”
容御冷冷一笑,“你是西凉的使臣,说的冠冕堂皇,到底还是西凉国主的一厢情愿。镇国长公主是大周的功臣,如果她不愿意,朕自然不会强迫她。”
萧逸之行了一礼,“是,臣明白了。”
下朝后,容御召来初晴,亲口将这件事告诉她,又补充道;“我当着满朝文武的棉说了尊重你的意见,相信你不会急答应的,即使我不告诉你,萧逸之也会找上你。”
初晴心里有些惊讶,随即,满满一丝苦涩。想来,她和祁衡有一年多没见了,那个在记忆中已经变的模糊的人,此时的音容笑貌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那还是大周与西凉联合消灭突厥不久,大周军队从西凉撤离,在上京城外的山坡上,她与祁衡告别,并告诉祁衡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那时的她一心以为会嫁给容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到嵩山。而如今,物是人非,纵然回到嵩山的王府,也找不回那段烂漫的岁月了。
她平静的说;“我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你没在朝上答应就好。”
次日,萧逸之登门拜访。花厅里,萧逸之提到这门婚事,初晴断然拒绝,萧逸之也没多劝,只是强调;“国主对公主是一片真心。”
初晴也强调;“这份真心我领了,但我还是不能嫁给他。”
萧逸之微微摇头,“感情的事本不能强求,臣身为局外人,更不能说什么。对了,阿妧在府上吗,臣能不能见她一面?”
初晴早就猜到萧逸之的真正来意,他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没有必要亲自到大周。
萧逸之追问;“她还在公主府上吗?”见她面色微变,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安,若有所指地补上一句;“我知道她是达州皇帝给你的护卫。”
容御已经成了皇帝,她就算把真相告诉萧逸之,萧逸之也没有能力在大周掀起任何风浪,可在这样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卫翎,萧逸之能接受吗?她不想让萧逸之知道卫翎真实的一面,想要他一辈子记住卫翎的好。
这个念头匆匆闪过,她说;“她不公主府,是不辞而别的,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萧逸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猜疑,“你真的不知道?”
初晴淡淡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臣明白了。”萧逸之看了她片刻后,放下一句话,起身告辞而去。
又过了两天,容御来到公主府,告诉初晴,萧逸之进宫见过他,问他卫翎的下落,而他将一切都告诉了萧逸之。
初晴听后,心里一时间不是滋味,“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容御淡淡道;“我是皇帝,还要费尽心机去骗一个属国臣子么。”去年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不告诉萧逸之,萧逸之也能从其他途径打听到。
想到卫翎,他心中有些怅然,在他的众多护卫里,卫翎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确切的说,他从没将她当成过属下。他知道她没有骨子里从来就没有“忠诚”二字,却对她另眼相看,因为,她的性情和自己,是那么相像。初晴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人,卫翎则是他的知己,也可以说是另一个自己。
而她在临死前却是恨他的,并不恨他放弃她,只恨他投靠了容楚天。如果她泉下有知,未必在乎让萧逸之是否知道真相,而如果她只知道容楚天的结局,却一定会感到欣慰,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卫翎。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握住初晴的手,听她喃喃地说;“如果萧逸之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他大概会努力忘记她的,而我也不能想她,在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想着她呢?”
崔嫣的死,她还是无法释怀。容御望着她迷离的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岔开话题;“他没提过祁衡提亲的事吗?”
初晴淡淡说;“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他又做不了主。”
这场求婚风波很快淡了下去,几天后,萧逸之向初晴辞行。
“虽然公主隐瞒了真相,臣还是要感谢公主。”萧逸之对初晴郑重道。
初晴问;“为什么?”
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笑,“你想让这世上多一个人记挂她,我是代她向你道谢。”
初晴心中震撼,仿佛又回到那个在西凉的晚上,卫翎伏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那样刚强的卫翎,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为了萧逸之,为了这一段无望的爱。
“你会一辈子记得她吗?”
萧逸之沉默了,似乎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不想敷衍,也不想被一时情绪左右。半晌,他惆怅道;“如果当初她留在西凉,我们会相守一生,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
初晴在心里一声叹息,卫翎对他而言,到底还是一个过客。他代她感谢自己,只是承担起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仅仅几个月的相处,没有生死与共的轰轰烈烈,只是一场平静的风花雪月,也许,他只是认为既然两个人经历过一段感情,就应该为她分担些什么吧……
西凉使团离开不久,朝中再起风波。这日,裴晔登门拜访,带给初晴一个震惊的消息,李信因涉嫌谋反,已被捕下狱。
事件的起因是李信府上的一名侍卫去见裴海,告发李信曾与容珏私下见过,那人自称偷听到两人的交谈,李信就是容珏留在京城的耳目。
容珏离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那侍卫在容珏离京后就告发了李信。容御得知后并没有立即拿李信问罪,而是先派人去了一趟李信的家乡。李信的父亲早已不在人世,家中只有母亲和几个弟妹。如果李信真的是容珏的耳目,他或许会暗中将家人送到北疆。结果派去的人真的没有找到李信的家人,并打听到他的家人是在不久前离开的。容御得知这个结果,相信了李信是效命于容珏,于一天前下旨将李信下狱审问。
初晴听裴晔说完,心中掀起一股股惊涛骇浪。她在朝中没有眼线,洛启明不是被容御警告不得将此事吐露给她,就是他担心初晴会做出冲动的事,不想让她知道。
不过对她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裴晔的话是否属实。
初晴平复着心中的情绪,眼里涌出的波澜又很快沉寂下去,声音也十分平静;“据我所知,裴公子和李信好像没有多少私交,怎么会突然关心不相干的人来了?”
裴晔坦言道;“裴晔与李信并非好友,却知道他曾救过公主的性命,我知道公主是重情重义之人,如果公主真的无能为力,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初晴淡淡笑了,“原来裴公子还是在为我考虑。”
裴晔道;“裴晔曾想过,公主也许会为了李信与陛下发生不快,但裴晔绝非那种卑鄙之人。公主如果想为李信做些什么,我愿与公主同行。”
初晴看着裴晔,“裴公子可愿随我去一趟刑部?”
裴晔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没有一丝犹豫,目光坚定而从容,“裴晔愿意。”
长公主的车驾停在刑部门外,负责主审此案的官员汪荃闻讯后,率大小官吏出门迎接。初晴走下马车,目光环视跪伏在地的大小官员,又落在汪荃身上。她知道汪荃在容楚天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投靠了容御,可以说容御想要什么结果,他就一定能审出什么结果来。
她让众人平身后,并不入内,只问汪荃;“汪大人可是在此审案?”
汪荃不敢抬头,恭声禀道;“禀公主,下官正在审问犯人。”
“审的如何?”
汪荃思量片刻,如实道;“犯人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招,下官正打算让他吃点苦头。”所谓吃苦头的意思就是正打算对李信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