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七年,从开年起,大安朝野上下,都陷入一片忙碌中。
稽查司的正式确立,相当于是给朝野上下的官员周围,增加一双无所不在,却又让人无法察觉的眼睛。
莫说那些官员,甚至连稽查司的负责人,都未必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这些官员还是初次遇到,或者说是听说这种操作,压根想不出什么好对策,不想让自己变成别人用来领赏的功劳,只能尽心尽力的做事。
所以当宫中要在大安境内招募人才的诏令,随着最新一期的邸报被下发到各地后,各地官员也都迅速忙了起来。
因为这又将是桩直接关系到无数百姓利益的大事,他们若敢怠慢,不仅稽查司会往上递消息,那些找到了门路的百姓们,也能有办法给他们找麻烦。
更何况他们若将事情办好了,能从自己辖区内多选出几位大才,也是他们的政绩,能让他们获得奖赏,比辛苦推行教化的效果更好。
大臣和地方官员们忙,给他们安排了一大堆活干的皇上和皇后当然也忙。
尤其是柳明月,所有奏折都会经她的手过一遍,再将其中干系重大的那部分挑出来,交由皇上做最后的裁定,或是她与皇上共商对策。
兵部大案在查到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后,就已进入收尾阶段,因赶上过年,直到年后,才能进行最后的公审处决。
即将到来的新一届春闱主考官的人选问题,也是一桩颇为重要的大事,不过有了柳明月的提议后,这件事在皇上心中的重要程度,就下降了不少。
当新科进士不再是朝廷的唯一选择后,最新一批进士的座师身份,依旧会很重要,但其价值,却下降了不少。
不过对于这件事,目前只有他与皇后两人心知肚明,可以预见的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势必又会因这个关键位置,而进行一番撕扯和较量。
拿着已经开始初露端倪的推荐折子,皇上一边回忆那些人的生平信息,一边问道。
“依皇后之见,今科大考,该交由谁负责主持,才合适?”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回道,“过去几届,他们抨击崔左相仅有秀才功名,学识水平无法胜任主考之职,那么现在的何右相呢,他可是正经的前朝一甲进士出身,也不能服众?”
听到皇后心中的人选,与他的想法一致,皇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看中何晋英在文人士子中的声望和地位,才会请其出山任右丞相一职,却不知,他与对方在早年还曾有过一段渊源。
只是那时的皇上,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少年,对方则是因对朝廷失望而弃官归隐的青年。
两人因意外而相遇,不拘身份的交谈,助他打开了思想和眼界,也成功在他心中埋下了向学的种子,直接影响到他后来的人生抉择。
“是啊,以何相的出身和学识,肯定能服众,可他竟然没有上这份举荐名单,真是荒谬!”
柳明月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笑着说道。
“只要不是他们推出的人选,换谁,都能被挑出理由,例如这何相,他入朝刚满一年,在那些人口中,这就是资历不够。”
皇上皱着眉头,“你说得对,那些人确实有可能会以此为由,反对让何相出任这届主考官。”
即便他现在对主考官的位置,已不像之前那么的重视,但他依旧不愿看到这个重要位置,会落入非他看中的人选之手。
毕竟他与皇后虽在谋划着要培养出另一股势力,用以制衡科举出身这些士绅势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打压和弃用后者。
在新科进士中影响力极大的主考官之位,依旧很关键,皇上倒是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直接下旨将人选落实,可是那样做,容易留下隐患,非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用这个方汯得好。
因为春闱是件需要牵涉甚广,需要多方配合的大事,稍有疏漏,就很容易出大差错,他是想要提携人家,可不想害人。
“何相之所以会被某些人排斥,主要原因在于他上任后,并未像那些人所期待的那样,选择加入他们,而是选择学崔相,做纯臣,投向了我们,陛下可以考虑一下,看如何从这方面着手。”
皇上闻言,顿时心领神会,那些人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又想像上次那样,逼他在他们各方推举的人选面前妥协,他这个皇上,可也不是孤家寡人。
柳明月不知道皇上与何晋英之间的那段旧缘,但她早已察觉到,皇上对这位何相的态度,有些特殊。
当然,这个特殊,不是指另眼相待的照顾。
皇上对何相,与对崔相一样尊重和亲近,此举看上去很正常,也好理解,可也正因太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因为崔相是他的老搭档,有多年的情分在那,对方又是个特别有成算的,坐上丞相之位后,也没因皇上的信任和重视而飘,总能谨慎的把握好各种分寸,皇上当然会继续亲近和重用他。
但是以皇上的性格,竟对新来的这么位何相,也持相同态度,在柳明月看来,这里边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对于何相既没加入那些推崇他的清流派,也没加入世家派,而是顶着巨大压力,坚持选择做纯臣的决定,柳明月也很欣赏。
所以她不仅仅是为了投皇上所好,才推荐何相,而是她出于本心,也愿意支持由何相出任此次春闱的主考官。
对何相而言,有了出任春闱主考官的这份份量十足的履历,能极大的弥补他是空降,在朝堂上资历不足,根基不足的短板,这也皇上欲点他做主考官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