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39)+番外
阮如安站定,神色如常,声音清冷而威严:“程大人,眼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这话说的格外讽刺。
程筑眼下已然是阶下囚,哪里还当得起什么大人二字。
程筑的笑声低沉,带着一丝讥讽:“证据确凿?娘娘若真信这‘证据’,又何必亲自前来?莫非是想听我再多供一两句,以便写入你阮氏的‘功劳簿’?”
阮如安目光一顿,脸色未变,只是轻声道:“太尉既知今日局面,不如就此直言。你口中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程筑闻言,目光锐利如刀,似要刺破她的伪装。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寒意:“真相?皇后娘娘,这局中局、套中套,你比我更清楚。”
话音在深寒的牢狱回荡,烛光幽幽,石壁上的寒气如霜,程筑冷笑如刀,绕在四周的寂静中,更显刺耳。
阮如安立于石室中央,银狐雪裘衬着她的脸愈发清冷,眉目间不显怒意,却自带一股压迫。
她的目光落在程筑身上,像是要将他彻底看透。
“太尉似有怨气。”她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今日之境,乃咎由自取。镇北王亲审供状,本宫尚未置评,你却先急于反驳,究竟意欲为何?”
程筑嗤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皇后娘娘何必虚与委蛇?在下今日落此田地,不过是贵府与圣上早有算计。如今摆这一副公正模样,可是想从我程筑口中再撬出什么对你们更有利的话?”
阮如安闻言,神色未动,只缓缓上前一步。
上钩了。
“太尉何出此言?”她微微扬眉,语气依旧从容,“若果真如你所言,这局中局、套中套,你程太尉不过一枚卒子,又岂能知晓全局?”
程筑冷笑渐收,目光锐利如刀般盯着她:“卒子?不错,我的确是卒子,可惜——我虽为卒,却是被逼无路才入这棋局。若非有人自以为手段天成,又怎会一步步引我入局?”
阮如安微微垂眸,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深意:“既然如此,太尉“何不将引你入局之人说个清楚?本宫也好替你分辨是非。”
程筑目光一凛,神情微微变了。他盯着她,沉默片刻后,忽然冷笑起来:“说清楚?皇后娘娘岂是明知故问?当初阮丞相以‘通敌’之罪倒台,真是你阮家全然不知圣意?堂堂皇后与皇帝‘一心’,我竟然还要替你点破?”
对于当初阿耶出事,她其实心中早有猜测定论,可如今听了个切实……
竟果真是如此啊。
这话如惊雷落下,阮如安的目光微微一滞,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却压住了波澜,将一切复杂情绪藏于眉宇间的清冷。
她手中的袖袍略一收紧,指尖微微发凉,却不露声色,只淡淡开口:“太尉既如此笃定,可有证据佐证你的妄言?若你以此挑拨君臣之信任,只怕要自取其祸。”
程筑冷哼一声,目光冷冽,语气里满是嘲弄:“证据?皇后娘娘莫非要我将你们阮氏多年与朝廷内外的暗线细细道来?那便好——为何当初陛下要提前知会阮丞相所谓‘通敌’之事,却未加制止?又为何阮丞相早早布防,却仍在满朝文武面前败得如此彻底?你以为这不过是圣意决绝、不容私情吗?”
此话一出,阮如安感到心底骤然发紧,像是一根细弦被狠狠勒住。
她忆起阮氏出事前,阿耶的从容淡然、他的悉心交代……甚至是他对于她的那些忠告。
只这一刹那,这些时日她所搜集到的、记忆中所有线索,如利刃般扎入她的意识。
原来,那根本不是孤注一掷的孤勇,而是早有预谋的默契。
而这默契,竟是她至今未曾被告知的真相。
“你似乎知道得不少。”她抬起眼,声音冷而低沉,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但本宫还是想知道,既然你认定一切为阮氏布局,为何你却甘愿身陷其中,甚至不惜用命相搏?”
程筑忽然大笑,笑声如同撕裂寒夜的风:“皇后娘娘,你还要装到何时?当初我以为阮家已然被圣上弃子,才妄图助他挣脱权谋枷锁,岂料,你们不过是演了一场好戏!从阮家被压至谷底,到如今将要一步步复起,全是你们与皇帝共同算计的局。”
阮如安的指尖微微颤动,掌心已然沁出冷汗,却依旧平静如水,冷冷道:“既然如此,太尉又为何甘愿为这场局奉上性命?莫非你亦乐于为‘圣意’助力?”
程筑眼神倏然冷厉,怒火烧灼:“助力?不,我是被玩弄至此!你敢说,阮相早知自己要倒,只是以家族半生荣辱为筹,换得阮家别开生路,不是你们的计策?”
话语如刀锋狠狠划过阮如安的内心。
是啊,这个局,这个所谓的完美无缺的局。
阿耶知道,阿弟知道,穆靖南知道。
唯独她被排除在外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中的复杂情绪,微微扬起下颚,目光冷然:“太尉是否忘了,你眼中所谓的‘局’,终究还是你自己先动了心思,才落得如此下场。本宫劝你,莫要轻易将失败归咎于他人。”
正是了,若程太尉当初没有动了那覆灭世家,从此一家独大的心思,他岂会沦落至此?
程筑怔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阮如安,你真是个好棋手。可惜,这局若真仅仅只是为了阮氏,你以为皇帝会容你们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