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80)+番外
镇北王闻言一笑,放下酒盏,目光微凝,语气不疾不徐:“丞相莫非是怕本王心有不甘,有所谋算?”
历朝历代狼子野心想要登上那位子的人多了,可他却不是那类人。
他若想要那位子,早在当年他大仇得报、先帝驾崩时便做了,哪里需要这般苦心扶持皇兄?
他出身诸侯世家,将皇帝那位子的优劣看得很清楚。
不可轻易显现喜好,需得费心平衡朝局,日日夜夜小心谨慎,更要提防枕边人……
即使是皇兄那样的性子,都免不得要纳那么多妃嫔入宫,更何况他?
于他看来,当上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丞相神色如常,波澜不惊地回道:“臣无此意,只是感佩王爷之决断,心中不免疑惑。”
镇北王抬眼望向天边朗月,眼神中多了一分幽深:“丞相以为,本王当真不在意?”
“臣不敢妄断。”阮丞相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分探究,“但臣以为,王爷定有深意。”
镇北王轻笑,笑意却未及眼底:“本王自是爱极了大权在握……但权势、兵权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如今本王所愿,只在朝堂之外。”
阮丞相微微一顿,眉头轻蹙:“朝堂之外?”
镇北王抬眸直视阮丞相,神色难得柔和:“本王所愿,唯王妃一世安宁而已。她素来厌恶京城的喧嚣,只爱山川草木。北境虽苦寒,却也有无尽青山绿水。本王愿意舍弃一半兵权,只为能同她远离纷争,平安度日。”
家中妻子如今正待产,又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镇北王自然是以她为上。
再说,这镇北军原本就是他覃家军和原先的其他散落兵队整编而成,他覃家军原先不过是五万人马,如今划了镇北军的一半走,他还活生生赚了两万人马。
皇兄能给他这个保障,已经足够讲义气了,他自然也不会奢求更多。
阮丞相闻言,沉默片刻,目光稍稍转向廊外,语气低沉:“王爷之情,令人动容。但戍边多年,兵权不仅是守护边疆之本,也是保全自身之利。王爷甘愿交出一半,真能无愧于心?”
镇北王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洒脱:“丞相,以江山为念,未必非得握紧兵权。守住北境,也未必全凭武力。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悠然如水,“本王若不交,皇兄难安。本王若交,北境仍旧安好,又可全皇兄心意。如此两全,何乐不为?”
退一万步说,如果将来的帝王真的有生出疑心对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也有把握能护佑妻儿周全。
这便也就够了。
阮丞相垂眸沉思,眼神中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他低声道:“王爷远见,臣受教。”
镇北王轻轻摆手,神色恢复几分随性:“丞相,本王不过是看得清罢了。权势虽好,终究比不上眼前人。若她安好,本王才无愧于心。”
阮丞相沉默片刻,最终起身作揖:“王爷高义,臣佩服。”
镇北王一笑而起,随手拾起酒盏,一饮而尽,转身离去,背影洒脱。
廊外寒风渐起,阮丞相目送其远去,袖中双手微微紧握,低语如喃:“终究是一场取舍。”
第92章 挂念 他也曾怨恨过这位帝王,怨他横刀……
东宫。
垂拱殿内肃然无声, 群臣分列两侧,面色或凝重或淡然。
这是皇帝受重伤昏迷的第四日。
太子本不想来朝见臣,但奈何即使是在太庙,他也总能从詹事府的中允那里收到那些个折子。
根本躲不过去。
为了防止群臣怨念颇深, 不得已之下, 太子还是召了趟议事会。
这一回, 皇后因贴身照顾昏迷不醒的皇帝, 并未出席。
却说太子穆乐宸端坐主位, 目光在众臣间缓缓扫过。他轻叹口气, 开口道:“庶人俞朔、白暨、程筑、郭子寒谋逆通敌已定, 然仍有朝臣质疑圣旨。孤今日召诸位议事, 若有异议,尽管道来。”
是了, 这便是这几日那些个臣子在争论的事。
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听从圣旨,更多的是原本就与这几个人没什么关联的缘故, 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可偏偏就有人…..大概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清流余党一般, 是绞尽了脑汁往上冲。
既然如此,可不要怪他们来一场瓮中捉鳖了。
太子此言一出, 殿内稍显寂静。
片刻后, 刑部主事韩昱上前一步,拱手一揖, 语气中隐含几分质疑:“殿下,此案所涉四族皆为朝中肱骨, 若无确凿证据, 贸然定罪恐难服众。臣恳请太子殿下重审此案,以保国法公正。”
这一言立刻引起了几名清流官员的附和。
一侧的镇北王挑了挑眉,心头不禁揶揄起来。
看来清流里头也就白暨稍微能看, 而这次要不是他在大理寺看到了郭子寒,估计他还不会惊慌失措的、在这般场景下就动了手。
可惜啊可惜,兵不厌诈,这样的道理,看来先白太傅是没能交给自己膝下唯一的嫡子啊。
礼部侍郎助理苏文珩上前拱手,语气虽谦恭,实则藏针:“殿下,臣亦以为,四族虽有嫌疑,但证据不足。若此案处理稍有不慎,恐将寒了朝野忠臣之心。”
京兆司录参军陆观随之上前,目光扫过群臣,声音铿锵:“殿下,若无真凭实据,此案恐成冤狱。程筑与白暨虽为世臣,但其家族累世清名,难以轻信其谋逆通敌。臣斗胆请殿下重新审理,勿陷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