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91)+番外
只听他忽然沉声提高语调:“来人,速去将叶太医请入殿内!”
这语声从未有过的果决与清晰,令人刹那间心神一震。侍从应声而去,转瞬已不见踪影。
阮如安微怔:“阿耶……您这是?”
阮丞相面露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眼底沉静如水:“安安,七日已过,你心意已明。我本以为……若你决心弃陛下性命于不顾,则另有安排。但今日看来,你不愿陛下有失。”
他轻咳一声,语气放缓,却藏不住那股深沉用心:“实不相瞒,我本是打算以此七日为限,若你心无波澜,只顾朝局,叶太医便于七日后再来,任陛下之伤听天由命。但若你仍坚定不弃,我便命叶太医即刻呈上解药。”
叶太医虽不直接听他差遣,但如今他官复原职,也是个一人之下的权臣,偶尔霸道一把又有何妨?
何况皇帝自己也原本就没想活。
此言一出,阮如安犹如惊雷掠过心头。她双眸骤睁,呼吸一滞:“阿耶……您是说,叶太医已炼出那药?”
阮丞相点头,神色缓和,却不见丝毫松懈:“不错,叶太医从未弃治陛下,只是药材稀罕、炮制艰难,因此耗时许久。”
“原先不过是我等试探,若你不真心护陛下,便无须如此大费周章;若你甘愿为陛下委曲求全……”
阮如安心底百念交织,方才还沉淀如冰的心绪,此刻已如春水激荡。
她本是疲惫不堪,此刻却有股莫名的力量支撑她站起身来,眼神中带着急切的光:“那药……真的炼成了?”
她声音微颤,已无方才的从容与镇定,连周遭的沉静与肃穆都在她耳中淡去,唯余心中那句“解药已成”。
阮丞相看着女儿一瞬化去坚冰,露出深深的脆弱与期盼,不由得温声安抚:“安安,解药既已成,当能救陛下性命。只待叶太医至,便可施救。”
阮如安心中轰鸣,如同漫长黑夜乍现曙光,整个人都仿佛被提起。
刚才的朝局之忧,太子之虑,甚至那困扰她已久的帝王深棋,在此刻悉数退让,化作尘埃不值一提。
她只想快些见叶太医,只想看那解药,只盼听闻穆靖南会好转的确凿之语。
“阿耶……他……他当真能救回来?”她近乎失语,声中透着不容破灭的希望。
“当真。”阮丞相笃定地点头,“叶太医素有神技,其人极谨慎,从不轻许成事。既经七日炼就,必有□□成把握。”
阮如安眼角微红,喉头发涩,竟一时无言。
她低头看向榻上依旧不省人事的穆靖南,那如雪的面容、苍白的唇色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缓缓伸出手,轻触他的额角,仿佛
生怕惊扰,却又难掩内心深处的万千情感。
片刻后,她沉声道:“阿耶,待叶太医至,莫要惊动他人。我不欲此事外传,以免节外生枝。”
阮丞相微笑赞许,女儿终究审慎周全,无论多么欣喜,都不忘朝局凶险。
“放心,我已遣人封口。叶太医进殿后,自然不会走漏消息。”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轻盈步履声,不多时,有内侍禀报:“叶太医已至。”
阮如安心头激荡,却仍强自稳住气度,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
她收回手,整了整衣袖,努力平复心绪,好以安然之态面对叶太医。哪怕此刻内心已是潮水翻涌,但外表仍须平静如初。
这是她的本能,也是她多年行走深宫中的砥砺。
阮如安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所守护的不止是皇室的血脉、太子的稳固与阮氏的长久,更是她自己心中那根不肯折断的弦
——只待叶太医进来,解药呈上,她便可将一切杂念放下,专注于将穆靖南从死神手中抢回。
门扉轻启,一股淡淡药香随叶太医的身影溢入殿内。
光影间,阮如安目光紧锁在那瓷瓶之上,心中所有纷扰都化为一念:“……终于成了。”
第98章 苏醒 我既已醒,一切有我
殿门轻启, 叶太医怀中捧着一只青瓷小瓶,步履轻缓,神色凝重。微光下,他身形纤瘦而端肃, 衣襟上沾染着几分草药残痕, 显见连日不眠不休之辛劳。
阮如安与阮丞相对视一眼, 皆不发声, 只静静看着叶太医走近榻前。
那一刻, 殿中寂若深渊, 唯有檀香余韵绕梁。阮如安心中如擂鼓, 指尖却依旧不曾颤动, 只是瞳中多了几分急切。
叶太医轻叹一声,面上恭敬而不失沉稳:“娘娘, 臣所炼解药,虽非百分无虞, 但已有□□成把握。臣请娘娘恕罪, 炼制耗时久长,教您受苦等候。”
阮如安抿唇, 声线微哑却不掺责怪:“叶太医辛苦。此药当即可用?”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清醒下来时, 她自然也知道……穆靖南若真死了,杀一千个一万个叶太医也是回不来的。
叶太医颔首, 缓缓跪坐于塌前,屏息为穆靖南渡药。
药汤入口, 帝王唇畔泛出一抹鲜润。
阮丞相见叶太医神色凝重, 却无慌乱之态,也微微舒了口气。他不愿多扰,只沉身退至殿角, 静默注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靖南本似雕刻般僵冷的面颊泛起些许血色,额上一丝微汗透出。
叶太医长舒口气,小心替他拭去,缓声道:“娘娘,陛下脉象已起微澜,臣料半刻时辰后,陛下便有苏醒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