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66)
“阿玉,让我好好看看你。”顾清嘉嗓音低哑。
阿玉瞧着胆子大,实则极易害羞,夜里总是要吹熄灯烛才肯。
顾清嘉手已熟门熟路,眼睛却不熟。
穿戴好,又是将近午时。
衣裙还是秀才帮她穿的,只是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手笨得很,被许菱玉频频嫌弃,他唇角笑意却丝毫不减。
今日芹姨炖的鱼汤,浓白鲜香,任芹姨怎么劝,说对身子好,许菱玉都没动一口,只拣鱼肉吃。
顾清嘉见她爱吃,便另取一双干净筷箸,慢条斯理剔鱼刺,剔好了就夹到许菱玉碗里,剔烂了便自己吃。
长缨在桌上,向来极力减少存在感。
看到这情景,目瞪口呆,好半晌忘记扒饭。
就算主子想假戏真做,也未免太殷勤了些吧?才短短时日,伺候人便这般驾轻就熟,毫无负担了?
可想想昨夜,主子吩咐他杀人时的语气,长缨知道,主子还是原
来那个主子,不该过问的事,他一定少管。
用罢午膳,许菱玉有事出去,顾清嘉自己在屋内看书。
待许菱玉出去一阵,长缨望望窗外静谧的庭院,躬身轻禀:“公子,属下查过福祥客栈,少奶奶昨日去的,是一位女子的屋子,听说携带佩剑,是习武之人。”
阿玉一个寻常女子,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顾清嘉长指压着书页,眉心轻拧。
长缨继续道:“少奶奶在客栈留了足有两个时辰,离开后,去了她的胭脂铺接金钿,遇到了那位孟家表小姐的夫君,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浮浪子。”
顾清嘉抬眸望他:“他欺负阿玉了?”
“那倒没听说!”长缨摆摆手,继而语气迟疑,“属下觉得奇怪的是,昨夜那姓段的从花楼出来,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据说是被人拖进暗巷下的黑手,段家老爷亲自去衙门报案,还没查到是谁做的。属下就是觉得,太巧了些。”
怎么那段明傍晚刚见过少奶奶,晚上就被人打得去掉半条命?
可并没听说,她二人昨日有冲突。
长缨想不明白。
顾清嘉指腹摩挲着书页,望着身侧半开的楹窗,陷入沉思。
是太巧了。
他从不相信什么无缘无故的巧合,所有巧合必有缘由。
阿玉,习武女子,段公子,孟家表姐。
将几人串联在一起,顾清嘉忽而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该不会是,孟家表姐来串门时,向阿玉说了什么不幸遭遇,阿玉想为她出气,便悄悄收买福祥客栈里的女子,把段公子打一顿,给些教训吧?
再想到,阿玉曾经提到红叶婆婆时,惋惜不忿的态度。
顾清嘉越想越觉得可能,阿玉骨子里,是有些嫉恶如仇的。
花钱收买打手的事,她未必干不出来。
可是,马县令难道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么?衙门里还有个许淳呢,她也不在意?
万一查到她头上,这胆大的小老虎,想如何抽身?
顾清嘉轻捏眉心,笑意无奈:“去查,定要在官府前面查到,若是阿玉请人做的,记得替她料理干净。”
不愧是他中意的女子,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自家布庄里,许菱玉坐在帘子后,看着金钿招呼店中帮佣,把檀州染坊送来的新货整理、上架。
等她们忙完,金钿依照许菱玉事先吩咐的,一人给了二两赏银。
许菱玉亲手倒了杯水,递给金钿:“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歇。”
金钿接过水杯,坐下,朝外望望,才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小姐,染坊周娘子的信。”
展信一看,是请她有空去檀州商量生意的。
许菱玉想想手头的事,吩咐金钿:“给周娘子回信,咱们半个月内会过去。”
“嗯嗯。”金钿点点头,将信收好,又压低声音道,“奴婢刚跟她们闲聊,又听说一件怪事,昨晚租车行有个车夫叫人杀了。”
许菱玉愣了愣,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是官府该操心的事。
“恐怕是招惹上什么厉害仇家了吧。”
“有可能。”金钿也是这样想的,“说来也巧,那车夫姓李,就是昨日替咱们赶车的那位,瞧着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怎么惹上这等祸事。”
昨日的姓李的老车夫,许菱玉还有点印象,戴着遮阳的竹笠,话不说,客客气气的。
若是不认识的,许菱玉还没感觉,一听她不仅认得,昨日才刚见过,登时一阵凉意攀上脊骨。
白日里刚替她们赶过车,夜里就丢了性命,也太巧了。
就算惹上仇家,也不该这么巧吧?
除非,是红雨做的,怕暴露身份?
在许菱玉印象中,红雨也不是这样草率夺人性命的人。
“官府没查到凶手吗?”许菱玉轻问。
金钿摇头。
一晚上两桩悬案,够官府忙一阵的了。
又一日,许菱玉依旧找了一辆马车,到福祥客栈。
她特意头戴帷帽,不想被人认出来。
许菱玉进到客栈后,没着急上楼,直等车夫赶着车走了,才上去。
殊不知,她上楼后不久,长缨便从客栈外老槐树后露出半张脸。
继而,他绕至僻静无人的院子后,轻轻一跃,飞身上了屋脊,蛰伏在黛瓦上,耳朵贴地,悄无声息探听动静。
初时,屋子里只有少奶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