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生锈钉(115)
唯独洛萨彻底呆滞了,她身上慢悠悠地失去了知觉,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发麻。
主厨余光扫到了洛萨,他有些犹疑地问:“嗨喽?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洛萨没说话。
“小姐?你需要帮助吗…”他在她眼前摆摆手。
她双腿猛地一弯,浑身脱力地砸到在主厨的手臂上,晕倒了。
“操,快他妈的叫船医,快去!”
…..
洛萨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也很真实。
竟然衔接上了程殊来“不死鸟”接她时她做的那个梦。
马洛兴致勃勃地冲上了山崖,进入了那个破败的教堂里。屋内的珐琅窗玻璃碎了一半,海风哗哗往里头灌。
程殊忽然停在了神父位,皮鞋踩上了一只瘪气的足球,若有所思地看着。
“塞巴斯蒂安,没想到啊,问题竟然出现在你身上。”马洛阴毒地笑着,完全没意识到这盘棋不是他赢,而是双方执棋人的鱼死网破。
程殊慵懒地“嗯”了声,撩起眼皮,放下了脚。他双手叉腰,黑西服被顶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洛彻底没了笑意,骤然升起怒火,嘶吼:“老子一步步提拔你,你竟然背叛我,你对得起魔徒对你的信任吗?!”
千里堤坝,溃于蚁穴。十多年了,程殊蛰伏着,一级级地扫清阻碍。设局让牌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斗个不停,消耗集团的元气。
他闻言哂然,只说:“很多年前,集团的人杀了我的父母。从那时候起,我就注定是个短命鬼。至于提拔…是不是谎话说多了,你自己也开始信了,马洛。”
程殊挑起眼尾,极其凌厉,讥嘲:“噢不对,应该叫你…魔徒。”
马洛的瞳孔骤缩。
“虚构出一个魔徒的角色,然后自己委身成管家来掌握绝对的领导权,再利用尤文来均衡你身上的注意力。难怪啊难怪,难怪全世界都摸不到魔徒真人一丝一毫的信息。”
“马洛,我想你的妻子也想不到,自己忠贞不渝的丈夫竟然会去不死鸟寻消遣。你的亲生孩子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狗屁的慈善家,而是无恶不作的毒..枭。”
程殊微微抬头,脸色冰冷,眼神轻蔑。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马洛偏执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等你死了,我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名人。塞巴斯蒂安,你不会以为你能活着把信息传播出去吧?”
程殊面不改色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活着了?”
马洛一顿,神色大变。
“我没说我想活着。”他语气冷淡。
马洛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眸震颤。
程殊懒懒地举起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展开了臂膀:“嘘,马洛你听——”
他仰起头,缓缓阖上眼。
马洛疯狂地往回撤,耳朵却听见教堂最里面传来程殊悠悠的声音。
“你听没听见,我的父母在呼唤我。”
“我的姑娘…在祈祷。”
“畜.生,下地狱去给他们陪葬吧。”
下一瞬,教堂大爆炸,天崩地裂。
洛萨猛地睁开眼,满头是汗地坐起来。
她虚弱地撑着,疯狂喘气,被吓得许久回不过神来。
“洛萨小姐?”一旁守着的医生合上书,面色担忧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稍稍放下了心,继续问,“你还好吗?”
她嘴唇干得起裂,有些渗血。她懒懒抬眸,嗓音低哑:“我还好,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医生莞尔一笑:“以我们这个经纬度为例,是十一月八日的上午七点。”
洛萨蜷起膝盖抱住,情绪低落:“那中国呢?”
医生被问得一愣,有些疑惑,但还是摸出手机查询了时间:“十一月八日的晚上十一点,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九日了。”
她眼皮轻颤,坚强地站起来,带了点请求的语气:“厨房有甜点吗?我有点想吃蛋糕。”
医生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说:“只有那种很简单的巧克力松饼。你饿了是吗,我去后厨帮你要一份。”
她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还是很开心洛萨终于有想吃的东西了。
洛萨抿了抿唇,感激一笑。
半个小时后,她趿拉着拖鞋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桌上摆着一份巧t克力松饼,洛萨神色自然地将它分成了三份叠在一起,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寒酸。然后又问路过抽烟的人借了两根火柴,点燃,插在了松饼上。
房间昏暗,只有橙红的火焰摇出了微微的光芒。
洛萨努力挂上笑,以开心的语气对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说:“程殊,在最后的三十分钟里,我祝你生日快乐呀!你三十岁了诶,有什么愿望吗?”
半晌,她很自然地双手合十,闭上眼:“我就知道你这人没意思,我来给你想吧。”
他会想什么呢?
洛萨笑,学程殊的语气:“第一个愿望,祝自己能更年轻,更配得上宝贝。”
“第二个愿望,希望宝贝永远平安快乐。”
“第三个,希望我可以比宝贝晚一分钟死,这样宝贝就不会孤独害…”
话音未落,洛萨语气大变。她没有办法把整句话说完,语调越来越难控制,最后的“怕”字直接融入了控制不住的哭腔里。
再睁眼,火柴早就燃尽了。
洛萨压制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滴滚烫的泪珠,全部砸落在桌面上。
她哭到肩膀发颤,神情无助地张望。最后只能努力咬唇,把呜咽声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