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也晴朗(19)
荷奶奶一看到是她,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是小徐啊。”想到她往这送的油烟机,有些难为情,“太破费了,店里那老家伙还能用,让你花钱多不好意思。”
老人家朴实,凭白收了东西觉得亏欠。
徐漾瞧到荷奶奶提着的桃花,嗅了两下鼻子,接过篮子提起来,紧忙岔开话题:“好香呀,这些花瓣您是要用来当食材的嘛。”
“刚摘的,做桃花糕正正好。”
“哇塞,奶奶您太厉害了,什么都会,我还没见过制作过程。”
“那我一会儿蒸上,小徐要不要去家里坐坐,新鲜出炉的最好吃。”
“好呀!”徐漾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挽住老人的手,声音温温和和,“奶奶油烟机是我在这边抽奖得到的,家里那边不需要,过时间不领就要被收回啦。”
“再说,我一个人来这边玩,周泽树也帮了我很多啊,反正我也没花钱,不领白不领,您安心用着,效果不错,到时候我跟人家反馈好不好?要是用起来好,买的人也多,商家还能赚钱。”
几句话,终于把老太太讲得皱纹舒展,心里安定了。
……
一路上,徐漾还担心,会碰到周泽树。
不过她多虑了,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里屿”才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手心出了层汗,但又有点没由来的小遗憾。
遗憾什么,期待什么,没人告诉她。
荷奶奶和周泽树的家是一座独栋客栈风小楼,十分温馨,打开门,便闻到雅致的清香,院子里有一小方桌,藤椅,葡萄架,旁边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春天青绿的小扇子在微风里一下又一下晃动,漏了一池明亮的光洒在石桌上。
四周养了许多植物盆栽,石壁上攀着藤蔓,结了几条长长绿油油的瓜。
这个徐漾认识,是丝瓜。
奶奶让她先坐,进屋泡了一壶茶端来,让她等一会儿,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
徐漾没闲着,她也感兴趣,趁机想求教,学几招,救救自己经常受制的胃,一边给荷奶奶打下手,一边两人聊着天。
这种感觉,很亲切很亲切。
荷奶奶谈起桃花糕:“阿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每年春天就要问我,桃花到底什么时候开?”
“我就说等到春天,桃树要在春天才能开花,他就支起个下巴,呆呆坐着嘟囔,冬天不都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开花?”
荷奶奶说着慈爱地笑了,徐漾也跟着弯了弯眼。
她惊讶于原来周泽树小时候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奶奶您有看网上评价么,周泽树做的绒花特别漂亮,电视剧里还用了他做的呢。”
“我知道,他很辛苦。”
现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没了他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周泽树都和奶奶一起生活,家里条件不好,他从小就懂事,小小的时候就学会帮衬着做家务,赚钱。
同学们嘲笑他放学捡水瓶,编歌谣打趣他,他只是垂下眼,默默将矿泉水瓶易拉罐放进塑料袋里。
小学五年级有一次母亲节,老师布置作文——“亲爱的妈妈,我想对你说”。
周泽树擅自将“妈妈”划去,改成了“奶奶”,新上任年轻的语文老师,以为他是顽皮小孩故意叫嚣作对,生气在作业本上打了大大的零分,课上让他道歉或者去楼道罚站,他沉默不语,在所有人齐刷刷看客的目光里,起身拿书去到楼道。
老师生气电话打到家里人,周泽树得知奶奶来学校了,着急忙慌冲去办公室,那天过后老师愧疚跟他道歉,周泽树只是郑重诚恳地鞠了一躬,说:“老师,请您以后不要再麻烦我奶奶了,我就是我家里的大人,我自己可以管好我自己。”
15岁的时候在图书店帮忙卖教辅资料,给同学们一遍又一遍跑腿买东西。
17岁,奶奶身体出现很大问题,严重住院,那是最黑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庆祝毕业,筹划毕业旅游,准备迎接憧憬的大学。
周泽树却将录取通知书关进抽屉里,清晨爬着楼梯,给各个家送水,九点赶去饭店打工,晚上在酒吧当驻唱,这些钱太少太少了,远远还不够。
他给奶奶请了陪护,拿着唯一给自己准备的一点钱,毅然离开云溪。
第一次出远门找工作,并不顺利,遇到黑中介,差点被骗去传销,那天是他成年生日,18岁,他在公园长椅上独自坐到天明,第二天继续找工作。
他的大学生活远不轻松,做过游戏代打,兼职过家教辅导功课,超市收银,也做过艳阳天送外卖。
轻松从没出现在他身上。
20岁,忙中兼顾绒花。
24岁,终于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同年获得奖项,“里屿”得到越来越多关注,给奶奶开了一家早餐店。
27岁,赴芬兰交流,不断有更多外国友人通过手作,了解并爱上了中国传统艺术。
这是他的蜕变。
从无到有。
如果你只看到他后几年的回报,可那是七年,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精益求精。
所有成功的背后,都兼负着巨大的努力和汗水。
荷奶奶说到这,苍老的脸上看不见被埋藏的骄傲,这都是其次,唯有心疼,干枯揉面团的手在颤抖,她擦着眼角。
“他很优秀,想要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放弃,我知道我的孙子什么都能做好,我也相信他。”
喉咙里有些堵,徐漾低下头,整理了整理情绪。
她从小在爱的家庭长大,爸爸妈妈担心她冬天穿不穿的暖,天冷了有没有加衣,今天有没有开心,过生日小姨表姐朋友会准备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