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当窗(10)
,忍不住地捏起手指。
“不是要带我们逛逛吗?”
忽得,年轻男人的声音顺着耳蜗撞进。
沉金冷玉般的吐息,似暗蕴笑意,抬头一望,却不曾看见太多温煦:“还是说,他一走,看只剩我一个人就没什么做向导的兴致了?”
“怎么会,”施慈下意识接,又朝他走进一步,心尖泛着不真实的虚浮感,逐字道:“向导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顾倚霜没忍住,翘起唇边:“嗯,看出来了,那请问施向导,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话落,施向导被问得轻微一卡壳。
余光顺着周遭陈设一扫,随即拍板:“这里之前接待过一批来研学的小学生,他们看的是药材标本室,我带你去逛逛?”
被问的人微耸肩,摆出很好说话的样子:“听向导的。”
转瞬即逝的四个字眼,却仿若滚烫的石子一般坠入心底风月海。
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施慈忙不迭转身,假装整理鬓边碎发似的拢了拢,试图遮住已经隐隐发烫的耳垂。
药材标本室离得不远,十几步就到了。
虽然平时不大有人来,但日日打理清扫,几净窗明之外,四四方方的大理石被窗外煦色灌满,连隔着药材的玻璃柜都被折出光影。
空气中混着淡淡药气,半苦半香,嗅起来甘中不乏涩。
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待的久了,顾倚霜难得来这样的地方,自然心觉稀罕。
走了两步路,指着一味不认识的标本和旁边用来解析做释的图册,他问:“为什么只有它光贴了图片,连名字都没写?”
施慈停下脚步,看清他问的是哪个顿时无奈叹气:“原本是写了的,但上次不是有小朋友来嘛,有手欠不听管的,直接把人家名字给撕下来了,这不,成了断头将军。”
半苦恼半童趣的牢骚话,连形容词都捡起最有画面的那个。
顾倚霜扬眉,又投过去一眼:“那向导给介绍介绍?”
被这个称呼打得适应不来,施慈还真端起博学老教授的架势,指着那份标本道:“这是萱草花,药用的话有健脑明目的功效,当养颜方子也是好使的,可以做萱草花粥。”
说完,又半开玩笑地提及萱草花的另一个名字:“武侠小说里不经常提到一个名字嘛,‘忘忧草’,说的就是萱草花。”
“不过我也是外行,说的不是很准确,这些你听听就好。”
顾倚霜扬眉,薄唇微起,自然光下的深棕瞳孔呈现玲珑色泽,笃定而徐徐:“哪里是外行人,分明满是内行架子。”
这下倒好,施慈的耳朵更热了。
又围着摆着标本的玻璃柜逛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托了“忘忧草”的福,施慈不再像先前那么拘谨,每每看到比较了解的药材时,更认真地做起优秀向导。
终于逛到最后一味,施慈望了眼图册上“白苏”,状若无意:“对了,你怎么想起来号脉了?”
顾倚霜瞧着比她更松弛,视线看的是同一株白苏:“来都来了,我很少进中医馆,也算是图个稀罕和吉利。”
被他一本正经的口吻逗笑,施慈腼腆遮唇:“第一次看见有找郎中图吉利的。”
顾倚霜也笑了,学着她刚刚的介绍词:“不你说的吗,忘忧,这还不够吉利?”
有成柱的光落在玻璃柜上,几番折射下,微不可查的细小飞尘飘荡其中,得肉眼很仔细才能一览无余他们的活泼好动。
施慈驻足去看他,霎时间,一高一矮的目色于静谧的空气中巧遇。
他生了双很妙的眼睛。
形状有点像桃花,占了熏暖多情之象,尤其是在笑时,不算浓烈的眸色简直是为天光加缀的璎珞琉璃。
不过最让人那以忘怀的还在后面。
明明是最柔温泛滥的桃花眼,可在那份波光之外,幽暗深邃,又不乏鹰眼的锐利。
这样的面相,俊美之外直击人心,印象深刻得不得了。
施慈很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惦念这么多年。
鬼使神差地跟了句,她含糊不清得亲昵起调调:“嗯,吉利。”
第6章 明月 像洞察人心的妖精
怕自己眼底的目的性太过不矜持,施慈快速结束了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视,垂下眼睫,稍显慌张地咳嗽两声。
将她的欲盖弥彰尽收眼底,顾倚霜没来由地凝出兴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么矛盾的人。
明明对那些晦涩的药材知识如数家珍,偏又自诩一句“外行”,哪有这么通晓的外行?
还有上回在山海工作室开会那次,言语犀利,想法脱俗,游戏雏形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关注到,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忘在末尾给自己加上一句“不成熟”。
有些过分低调谦虚了。
他如是想。
没辙地笑了下,他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这些事自然也不方便以甲方的身份来点破。
“对了。”
清冽嗓音打破寂静,被偌大的标本室衬出几分不真实。
施慈下意识抬起脑袋看过来,紧接着又听到他问:“抄袭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比起在外公的医馆再次遇着他,从他口中亲耳听到被问到那件事,才真正令她措手不及。
完全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关注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甚至连一句乐子都称不上的蚂蚁事,施慈立刻紧张起来,连开口第一句话也因为没反应过来变得含糊。
顾倚霜笑了下,像洞察人心的妖精:“今天早上听我姐提了一嘴,她好像很喜欢《城隍》,尤其喜欢那张宣传海报,是你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