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当窗(103)
远远便听见老夫妻里的丈夫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对方正一边除草一边冲自己打招呼:“I thought you wouldn't come back again, and you were determined to leave a pile of money like this.!(我还以为你不回来,铁了心就要把这一堆钱就这样摆着呢!)”
顾倚霜笑了笑,打招呼:“After leaving Australia, I always miss your circle, but I still can't help but come back and have a look.(离开了澳洲总惦记您养的圈圈,还是忍不住回来再看看)。”
圈圈是老夫妻养的一只狗,一只爱美到每天得在脑袋上顶不同颜色蝴蝶结的拉布拉多。
老先生笑了,招呼他可记得经常回来看看。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事,瞪大着眼睛:“By the way, just a few days ago, the old house came to the east and opened the mailbox at the door. I don't know when more than a dozen letters were stuffed inside, and there was a thick layer of dust on it, at least for several years. Look, the signatures are all for you. I think if you come back one day, I will keep them for you!(对了对了,就前几天,之前的老房东来过一趟,把门口那个信箱打开了,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十几封信,上面堆了厚厚一层灰,少说也得好几年了,看署名都是给你的,我想着万一你哪天再回来,就都给你留着了!)
信?
还有十几封?
顾倚霜一愣,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毕竟远在澳洲,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有一部手机足够跨国通信,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需要靠写信来和自己联系。
而且一写就是十几封,没有得到回信依旧坚持,有这份毅力,大概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从老先生手里接过装了信笺的塑料小盒,厚厚一沓,果然数量惊人,他没多想,连同奶油色的小盒都一起带回了房间里。
灰尘被一点点拂去,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致顾倚霜】。
是汉字。
虽然是打印出来的宋体,但也足够让疑惑和错愕堆满,这人可真是有趣,一边送了这么多封信来,一边又在封面上留住小心思,生怕被人在拆信前看到真容。
无奈地笑了笑,他取来剪刀,将信封拆开。
薄薄的纸张被取出,他垂眸去看,可当目光落在第一句话时,手便僵住,血液也如同紧急刹车一般。
骨骼齐齐叫嚣,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字字读下去,看得越多,心脏的跳动便愈加不听使唤,隐隐有崩盘之意。
这手娟秀细致的笔迹,他看过太多次。
来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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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概是有什么多灾多难的诅咒。
年初是暴雨台风,年末又是暴雪封路。
作为一座南方城市,哪怕是冬天,魔都也难得见到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平时惦记,结果今年倒好,一场雪下个没完,连市政的人都满脸黑。
发布会已经过去两天了,施慈的心仍乱得不像话。
冰箱里的存货告急,想着这雪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望见一抹和煦,她踩着那双新买的帕恰狗毛绒拖鞋下楼,想着待会要在超市采购的清单。
她没买车,一是通勤时间太短不值当,二就是嫌麻烦。
她喜欢坐车,又稍显矫情地不太喜欢自娱自乐。
还没到超市,却先路过了一家新开的花店。
隔着玻璃窗,余光瞥见几捧开得正艳丽的仙客来,这个时节这个气候,倒是难为了它。
不觉稀罕,她没忍住推门走近,更没忍住,扫码付了钱,买下几枝颜色缤纷的洋牡丹。
花店的主人是一对大学刚毕业的小情侣,生活气息足,连用作包装的报纸和丝带都是精挑细选,施慈就站在一旁看,忍不住感叹笑笑。
走出花店,她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捧着花。
老鼠灰色的风衣抗寒度一级,她还特地戴了围巾,认认真真保暖。
可就是结束赏花抬头看路的刹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她惊得不知所措。
风雪还没停,隐隐约约,是打算和夜幕月景上演一出不破楼兰终不还。
风越来越大,吹落了一片花瓣。
她就这样看着他走近,心脏又乱又狂,一塌糊涂之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作淡定,其实正恰恰相反,此刻的她,和淡定哪有半毛钱关系。
男人撑伞而立,黑色风衣肃穆端庄,灰色的围巾成了相较之下仅有的温暖配色,他只是站在那里,足够让明月逊色。
封藏记忆的开关在这一刻没了作用,似有残雪钻入眼眶,她揉了揉,发现眼睛一圈都
是湿润的。
她不可置信,他从容不迫。
“慈慈,好久不见。”
随着他开口,围巾一角仿若支撑不住,散开几寸,被风吹得直摇。
眼睫抖了抖,施慈嗓音哽着,哑至极:“顾倚霜?”
被喊的人笑了下,看不清情绪:“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
下唇被狠狠咬住,她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太过丢脸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思绪在这一刻堵在心口,硬生生沉下,是凌迟一般地刑法。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蹲下身去拾那片花瓣,娇嫩的颜色被夹在他指腹,就这样被重新送到她眼前。
“看来我运气不错,刚回国,就遇见了你。”
“慈慈,上帝说,我们缘分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