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当窗(108)
呆呆地偏头看过去,多重光线重合下, 男人那张脸就这样出现。
与记忆中别无二致,英隽俊美,浑金璞玉,一件烟灰色的衬衣被优渥的身材比例衬出版型,她双手懒洋洋插在长裤口袋,裤线锋利,眉眼神色更是。
看清来的人是谁,霍庆也傻眼了,一时间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立刻狗腿地迎上去:“顾、顾少,您怎么在这里?”
顾倚霜轻哂:“我倒是不知道,令堂家的产业链这么霸道,连我出现在哪里都得提前和你们报备?”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庆慌了,生怕自己再多嘴说一句就惹来滔天大祸,他怕那位雷厉风行的后妈,但更怕眼前这位。
男人眼眸深沉,不动声色地看向避开视线,刻意不想与自己有接触的她,喉间一动,转头道:“我听令尊说,魔博选了个款手游做联动,你是博物馆这边的负责人?”
霍庆连忙道:“对,是我。”
顾倚霜笑了,唇角有弧度,眼神依旧是冷的:“那霍少可要好好努力了,别哪天爆出来大料,到时候,怕是令尊令堂一起使劲,也难救你。”
霍庆傻眼了。
这番对谈,结束于一通电话。
刚接通,霍庆就被电话那头的亲爹和后妈劈头盖面一顿骂,也不知道谁传话这么快,今晚这一遭竟然全都落在了二老那边,他垂着脸不敢反驳,只能快马加鞭地离开。
啥时间,不
算宽阔的楼梯拐角,只剩下两人。
鼻尖萦绕着数不清的残留,是酒精,是不知名的香水,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让人头晕脑胀。
施慈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对她来说,霍庆是市博馆长的儿子,是魔都赫赫有名商场老板的继子,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狠狠栽一个大跟头的存在。
可对于他来说,连入眼都算不上,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足够具有威慑力。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越是羡慕,就越是刺痛。
不等她理清楚脑袋里的那团棉线,身体就先一步做出选择。
顾不上还圈搭在小臂上的棉绒围巾,她转头就走,羊皮短靴在楼梯上发出频率极快的“哒哒哒”。
顾倚霜皱眉,追了上去。
直到走出酒吧,屋外的夜风侵袭,哪怕没了雪,也依旧潮冷骇骨。
知道他就在后面,施慈走得越来越快。
没有出声喊住她,顾倚霜控制步幅与步数,就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跟上。
视野中,女孩的背影似乎比大半年前还瘦下去一圈,气质里少了几分柔软,更多的是带刺的清冷。
忽得,他听到她打了个喷嚏。
男人蹙眉,还是开口了:“慈慈,我不过去,你先把围巾系上好不好?今晚有风。”
他话音刚落,施慈便无声地停下脚步。
围巾终于被想起,她头也不回地将它往脖子上一圈,动作显得忙碌粗鲁,有点糊弄的意味,似乎,藏着气。
好不容易系好,可她却不再继续朝前走了。
吸了吸鼻子,施慈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凉,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顾倚霜,你为什么要追出来?”
“因为我想见你。”他答得笃定,从善如流。
施慈却扛不住了,转过身,一双眼睛清透明亮,映照着细碎光点,但更让人印象深刻,是那一圈的粉红。
鼻音掩盖不住,她索性也不装了,凶狠道:“是当初分手时我说的还不够难听吗?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都说了只是在玩你,我也压根就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呀!”
气势汹汹地说完,几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以为,按照他的性格,再怎么样也会被伤到自尊心吧,应该下一秒就会甩着脸色离开吧,可似乎,他并没有。
风越来越大,吹动围巾一角,也掠起男人的衬衣领口。
施慈这才反应过来,他口口声声说“有风”的夜晚让她注意保暖,自己却很不尊重地只穿了这一件就追出来。
似是完全感觉不到凉意,顾倚霜笑了下,试着朝她走近一步,适时停住,缓缓道:“记得吗,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鼻子在发酸,心脏也如同被抽绞一般酸痛。
曾经朝夕相处的一段段画面浮现眼前,居住在胸口身处的小熊如临大敌,仿若被铺天盖地的网笼住一般。
她犟着脾气,哽咽着嗓:“不用了,我已经不想听了。”
“那就当是我没脸没皮吧。”
施慈一愣,怔怔地看过去。
意外于他居然会说这种话。
夜色中光影下,那张脸俊逸得绝尘,不规则的斑驳悉数覆上,深色瞳孔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明明是看不清的,可又忍不住去细看。
他的皮肤很白,额前被发丝遮住部分,更衬得眉骨出众,神莹内敛。
平心而论,他的五官是极有特点的,可与东方美学里传统意义上的剑眉星目、周端朗正适合有不太一样,他的气场,太邪了。
在浓烈中横生一把艳色的诡刀,狠狠砍在笔直长剑上,过分招摇的攻击性就这样赤/裸/裸摆在面前,不屑于藏起。
霎时间,施慈分不清迷了眼眶让眼泪滑落的是叫嚣不止的风,还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施小姐,要不要再来玩我一次?”
地理学家说,月亮会引来潮汐,这是一把来自38万公里之外的钥匙,用于打开潘多拉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