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当窗(90)
“知道呀,”施慈抬起脸看他,笑意始终,语气清软娇甜,半苦恼的口吻,又仿若撒娇:“你不乐意呀?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可以到这一步了呢。”
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心间挣扎:“慈慈,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呀。”施慈不乐意了,直起腰背转过身。
便利店内灯光充足,暖色调的白炽灯直直倾洒,照亮一切。
这才完全看清她侧脸边缘的指痕,顾倚霜神色更凛:“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施慈随口敷衍:“半夜有蚊子吵我睡觉,我随便一扇,结果打自己脸上了。”
顾倚霜拧眉,一个字也不信。
显然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学着在古早偶像剧里学来的套路,拉着男人的手,又指了指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安全工具:“现在,立刻,做选择!”
顾倚霜扶额,笑得没辙:“慈慈,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偶尔脸皮薄得多说一句都能红半天,有时候又好像恨不得扒我衣服。”
酒劲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连她自己也被这强悍的恢复、适应能力折服。
脸颊滚烫,说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他的话,有点不太好意思看他眼睛,施慈努努嘴,扮做被讲生气了,自顾自去选。
刚想随便拿一个应付,可指尖才刚碰到,手腕就被捉住。
意料之外的体温似灼烧到心脏,她猛地侧目去看,他的靠近,她的鼻尖又是那股熟悉的白檀气,明明是沉稳的木质调,却比樱桃鸡尾酒还令人神志不清。
她咬着唇,没有动作。
顾倚霜缓缓启唇,似在耐心教学:“尺寸小了。”
他靠得太近,每个字都听得清晰无比,施慈一张脸登时变成虾子。
手里的东西像是会着火一样被她猛地松开,下意识想收回手到口袋里,但没想到被圈握的腕骨完全被桎梏,明明感受不到多大力道,偏偏就是无可奈何。
察觉到她的受惊,顾倚霜无声地翘了唇边,指尖用力,带着她的手,缓缓向上。
依旧是淡然口吻,似心口波澜不惊:“这个比较合适,荔枝味的。”
施慈哪里敢看哪里敢回啊,从来没觉得这么不适应过,耳朵红脸也红,心脏跳得好像不属于她了一样。
“你、你能不能快点!”她弱着声量,几近求饶。
顾倚霜笑了,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神似成了精的狐仙老道:“慈慈,不是你让我做选择的吗?”
让你做选择不是让你折腾我!
施慈奓毛,只感觉连脖子都在发热。
最后,那只红白色包装的荔枝味,被强硬地塞进了那件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车子行驶又停下,车门被打开,施慈望着近在咫尺的高楼,心口空空,却又充盈丰满。
“慈慈,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刹那间,所有的风声雨声都没了,施慈颤着眼睫,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喉间滚动吞咽,她下意识去掏那只小盒子,表情装的松弛,摊手使坏:“好吧,那我现在后悔了,你送我回家?”
顾倚霜定定地看过来,笑了:“晚了。”
施慈乐道,随手丢个高帽子出去:“看吧,我哪有后悔的余地,顾先生霸道着呢!”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一刻,自己竟然是兴奋的,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又或者,是因为这场越轨的短途旅行,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完全又她自主做选择的疯狂冒险?
而今夜,冒险迎来了最后的篇章。
正是因为知道这是一场不会有好结果的梦,施慈才不希望它带有遗憾。
她想尽量维持这场梦的完整与完美,也想尽量在他心中保持一个足够好的形象。
好到哪怕他们下一秒就分手,许许多多年后他想起“施慈”这个人,也没有半点坏印象。
至少至少,这一段路,足够完整,足够跌宕,她想,自己不会后悔。
月光皎洁,她还是忍不住去吻他。
小心翼翼,却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像个终于学会贪心的小兽,一点一点,学着他曾一次次施加在自己唇上的力道,认真又虔诚地吻着。
从来没觉得电梯从一楼到二十七楼这么漫长,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模样,平白惹来一阵心惊肉跳。
进到玄关,她发现岛台上花瓶里的花变了,从半截雪柳变成了火焰兰。
午夜不打烊,连花都浓情热烈。
男人的拇指轻擦过她的唇,若有若无的力道,勾连起丝丝缕缕的酥痒,直逼心底。
骨骼与血肉脏焚烧的颜色,她在这一刻看到了。
点火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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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慈醒来时,眼前好似天地悬挂。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雪白与灯,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脑海中闪现昨晚的一切,她抿着下唇,后劲久久不散,如同藏在她身体里十几年的那道顽疾。
连着发了一分钟的呆,到底还是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几百块肌肉一同传来酸麻胀痛感,她咬紧牙关,不太想发出声音。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窗帘也是拉得严丝合缝。
无端猜测,他想顾老板应该很早就醒了,毕竟他长得就是一副作息规律、五谷为养的模样,像她一样一觉睡到九点半,应该蛮难的。
她下床,打算找回昨天穿过的那条裙子,依稀记得被他丢到床下,可现在再看,却是规规矩矩地被叠好摆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