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灯草(6)
李沅锦轻轻放下手里的钢笔,神色中透着一股好奇,追问道:“你小叔叔——是开学送你来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之前瞧见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他是不是也从咱们十四中毕业的?”
“诶?你以前听说过我小叔叔吗?他叫蒋瞻。”
这是李沅锦在经历过诸多波折和漫长的等待之后,第一次无比清晰且确切地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他真的叫蒋瞻。
李沅锦很久以前见过他——那时候她还在福利院。
烈日炎炎,她被其他孩子故意锁在院子里几乎要晕厥,蒋瞻和他妈妈蒋喻跟院方商量,打算正式领养她。
那日的天气跟今日很像,李沅锦有些恍惚,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不稳,话语间稍显迟疑。
她正鼓足勇气想继续往下问,然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120急救车的声音。
钟穆在楼下热中暑倒下。
——
阳光炽烈刺眼,无情地穿透窗户,直直刺在李沅锦的身上。
课间休息时间,李沅锦合眼小憩,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氛围。
忽然,她感觉一股凉意从头而降,定睛一看,竟是一瓶牛奶从头顶倾泻而下。
白色的液体迅速流淌,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衫,让她狼狈不堪。
李沅锦反应迅速,猛地反手将那人手腕牢牢捉住,眼中隐隐有一点难以遏制的怒意:
“你做什么?”
眼前这个女生,李沅锦倒是见过一面,就在前阵子宿舍楼下,她不经意间看到这个女生和钟穆在大树下忘我地接吻。
“心机婊——李沅锦,你别装了,别以为你的小把戏能瞒得过所有人,你凭什么吊着钟穆?”
那女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
李沅锦不慌不忙地拿过一张纸巾,仔细地清理一下被牛奶浸湿的头发,脸上平静得毫无表情,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对那女生说:
“哦,那拜托你用点心看着他,别放他出来被我吊。”
“你——”女生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麻烦让让。”
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气呼呼地死死盯着李沅锦,好像要用目光把她穿透。
李沅锦有些厌烦地用力甩甩衣服上的牛奶,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接着她把手上沾满牛奶渍的纸巾毫不客气地往那女生身前一推,语气冷淡又带着几分挑衅:
“不好意思,同学,垃圾给我扔一下哦。”
“凭什么?你别看我,我是不会跟你道歉的!”
李沅锦抄起一瓶原浆火龙果汁,手腕一翻,将紫红液体猛地洒在女生身上,她的目光淡定从容,声音毫无起伏:
“道歉有什么用?我更喜欢风水轮流转,这很公平。”
李沅锦以为拒绝钟穆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无需花费太多心思和精力。
可事情逐渐朝着不可理喻的方向发展,她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扔课本,课表也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偷偷更换,甚至还被不怀好意的同学骗到男更衣室。
直到李沅锦在羽毛球课上,被对方失控的球拍打伤手臂,钟穆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随后背着李沅锦去医务室。
钟穆坐在床边,盯着她:
“李沅锦,你瞧,我是不是还挺会照顾人的?”
李沅锦静静地靠在床边,不慌不忙地处理好手臂上的擦伤,似乎对这样的小伤早已习以为常,缓缓开口:
“好玩儿么?”
“什么?”钟穆看不穿她眼里的荒凉。
“叫人换掉我的课表,朝我扔课本——还有今天你‘及时出现’,这些幼稚又老套的把戏——真的很烂,以后别用了。”
李沅锦语气强硬地戳穿他:
“打伤我的那个男生,军训的时候替你钟大少爷点过名。”
钟穆眼神黯淡,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所谓: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没错,哥就是看上你了,你现在不答应没关系,追到你答应为止。”
李沅锦一脸无奈地,回过头来说:
“我们不合适,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没打算谈恋爱。”
“那老子忍到你愿意谈。”钟穆咬牙切齿。
*
钟穆依旧每日早餐、鲜花、图书馆准时占座,风雨不改,李沅锦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
周末与她跟时涧欣兴致勃勃地去逛街,晚上又决定去小酌一番,喝了点啤酒,哪晓得时涧欣酒量差到让人咋舌,没喝多少就有些迷糊。
祸不单行,时涧欣听到醉汉几句挑衅的话,三言两语便吵起来,李沅锦当机立断报警。
蒋瞻接到时涧欣电话匆匆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她已经醉到没什么知觉。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凌晨一点钟,不安的夜色笼罩一切,李沅锦费力地搀着脚步虚浮的时涧欣,好不容易才将她扶到蒋瞻车上。
脚刚迈出去,正要上车的瞬间,钟穆如同丧门星一般出现。
“李沅锦,你什么意思?玩儿我?”
钟穆远远地瞧见李沅锦迈上一个男人的车,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猛地蹿起,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说,不谈恋爱的吗?”
钟穆粗暴地擒住她的手腕,眼神中充满愤怒与不敢相信。
李沅锦静静地站在蒋瞻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捷豹前,她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经意间蹭到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动
人。
蒋瞻从驾驶位迈步出来的瞬间,钟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早该认出蒋瞻那辆极具辨识度的骚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