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灯草(60)
她很清楚,再晚一分钟离开,她都可能会背离自己计算出的那个标准答案。
蒋瞻阔步追上来。
很快,他就挡在李沅锦的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情绪有些不稳,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肩膀,热气洒在她耳畔。
他近乎哀求地轻声低语:“沅沅,等我回来好不好——别跟我发脾气了,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抱过你了,等我回来......”
蒋瞻甚至没
有意识到她在告别。
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她在耍小性子,她也会生气、会冷漠。
像以往一样,没有两天又会和好如初——
只要他态度好一些,她总能理解,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说要分手。
李沅锦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她的身体像一条被困住的小鱼一样扭动着,手臂也用力地想要推开蒋瞻。
可是两人力量过于悬殊,她的反抗徒劳无功。
蒋瞻低头亲吻她的眼角。
她转过头,猝不及防躲开了。
她终于冷着声音回:“没有必要。”
“我打算出国读书了。”
蒋瞻听到她那冰冷又决绝的回答,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自然记起她那张素描男人画像——
她说他也在国外。
他眸色瞬间变得乌云密布,眼神里面藏着愤怒、猜忌、不甘与嫉妒,一如李沅锦看到兰景茵拥抱他时一般:
“出国——为了那个男人?你还喜欢他?”
“李沅锦,那......我呢?”
李沅锦深吸一口气,甩开蒋瞻的手臂,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声音轻缓而平稳,像在总结陈词:“我不想喜欢你了。”
蒋瞻表情中尽是不满,低声道:“除非你说——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我让你走。”
李沅锦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倔强与冷漠。
她微微抬起下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一字一顿地说:“蒋瞻,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了。”
“分手吧。”
蒋瞻眼中的不可一世在她面前瞬间瓦解,他只是故意冷笑道:“老子不信。”
蒋瞻的表情中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与渴望。
他侧身下来,身体微微前倾,又试图去吻她。
想要用这个吻来挽回些什么。
李沅锦推拒,反应极快地偏头躲开,仓皇地逃出公寓。
再多留一会儿,她可能会缴械投降了。
在这之后的数年中,李沅锦如同一个被记忆囚禁的罪犯,总会记起两人满身酒气的这个夜晚,清晰而又刺痛。
后来那些平淡而又漫长的日子里,她偶尔会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遗憾情绪之中。
为什么她没有好好跟他沟通,去一件件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
她最终只好说了那些违心的话。
没有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缓冲地带,没有让这段感情在最后的时刻还能保持一丝温情。
所以才会有后来他的不甘,即使岁月试图掩埋,却依然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迸发出火焰。
而李沅锦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异国他乡某些孤独的时刻,被这份遗憾啃噬着内心?
为什么越远离他,她却觉得对他的爱更有实感?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疾病,或许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李沅锦刚到瑞典的时候,一切都很不习惯。
瑞典的空气虽然清新但却带着一种清冷的气息,周围的环境布局、交通规则都与国内大相径庭。
瑞典人有着自己独特的社交方式和生活节奏,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可她适应能力强,自己在Facebook学校官网上找到合租房子。
房东常年不在斯德哥尔摩,所以她花4000瑞典克朗租到一处面积不小的单间,也交了几个在瑞典生活的外国人朋友。
不算朋友,只能说是同伴。
本质上的,她还是不习惯跟陌生人交流。
瑞典大多数商店的资料都是瑞典语,一开始令李沅锦头痛不已。
可瑞典人的英语都不错,李沅锦在语言方面没有受太多折磨。
这也算是在异国他乡的一点慰藉。
最令人难受的是瑞典的天气。
它靠近北极圈,冬季意外的冷,户外的温度极低,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冰碴子。
冷空气迅速穿透衣服的缝隙,紧紧地包裹住身体。
日照时间仅有四五小时,长时间的黑暗和寒冷交织在一起,李沅锦的性格都在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后来,她只好处理具体的问题,却不再整理、归拢这些复杂又难搞的情绪——她根本不擅长。
在自我建构的避风港中生活了一阵子,李沅锦逐渐不喜欢光亮,更加习惯在黑暗里勾勒出光的样子。
她学会治愈自己,在寒天冰地中。
李沅锦在斯德哥尔摩见到的第一个熟人,是祁祉——
时涧欣以前介绍过的小演员。
他被国内经纪公司雪藏,无戏可拍。
整天无所事事,跑到外面读书立人设。
祁祉租住的公寓就在李沅锦隔壁,使得他们之间的交集变得频繁起来。
他不会做饭,语言也不好。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缠着李沅锦不停地撒娇喊姐姐,把她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一根救命稻草。
祁祉有时候也会去接李沅锦下学,然后一起去超市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