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灯草(64)
李沅锦回国后,蒋瞻一早把她工作单位摸得清清楚楚,蠢蠢欲动接近她的领导,创造一切能与她见面的时机。
他也曾有过犹豫和挣扎,他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做“撬墙角”这种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送牙科CT机这天,蒋瞻本可以不到场的,毕竟他前一日夜里才刚刚从遥远的洛杉矶飞回海城,一路的奔波让他接近崩溃。
他甚至连一个小时的觉都没睡过,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状态。
然而,齐振声却在这个时候提议在青禾村诊所举办一个剪彩仪式,以感谢 JW 企业的无私捐赠。
由于时间紧迫,蒋瞻当天根本没吃早饭,只喝了两杯冰美式提神。
齐振声正在台上激情昂扬地念颁奖词,充满感染力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蒋瞻却坐在台下打瞌睡。
很快,齐振声就念到蒋瞻的名字:“有请JW公司创始人蒋瞻蒋先生上台致辞。”
蒋瞻实在没有精力和体力去表演这么一段。
齐振声站在台上,目光敏锐地察觉到了蒋瞻的状态。
他悄悄跟李沅锦使了个眼色,她只好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蹲着身子走到蒋瞻旁边,悄悄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载的演讲稿。
李沅锦冷着声音,小声对蒋瞻说:“蒋先生,到您发言了。”
蒋瞻讨厌她这幅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只是拖着调子,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话,故意想逗逗她:“小李医生,求人办事,可不是这个态度。”
李沅锦蹙眉,嗓音低至只有两人听得见:“那你究竟想怎样?”
蒋瞻笑得别有深意:“我想怎样,你都能答应?”
李沅锦:“......”
李沅锦看着蒋瞻那副故意逗她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决定转身离开,反正JW公司也不止来了他一个人,她还有很多其他选择。
李沅锦刚刚转身,蒋瞻的反应如同闪电一般迅速。
他猛地伸出手,有力地拉住她纤细的手腕,蒋瞻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以一种果断的姿态,从她手上夺过演讲稿,阔步昂扬走上台。
然而,蒋瞻没有用那份演讲稿。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他开口。
李沅锦的眼神缓缓地投向蒋瞻,心有灵犀一般,他也在这个时候将目光投射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
李沅锦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渐渐地,她觉得这发言的内容无比熟悉,她终于想起来——这是她毕业时在台上念过的致辞:
“纵有千古,横
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可李沅锦毕业的时候,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了,他不该知道的。
剪彩仪式结束后,李沅锦照常去诊室接患者,今天青禾村里是赶集日,只有一个要拔松动乳牙的小朋友,他多生牙,需要用用碧兰麻冷喷拔掉,收费二十块钱,小朋友家长嫌贵,不肯拔。
“你们诊所蛮会坑钱的,小娃娃的牙拽一拽就下来了。”
“集市那些拔牙师傅五块钱就肯拔,大家都去那边,你们这里——不行的,坑人。”
先不说集市上的流动医生大概率没有医师执业资格证,即便有,当街拔牙补牙,消毒、卫生条件缺失,加上大量喷溅,院感不到位,潜在风险很大。
李沅锦没说什么话,毕竟,很多人的意识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还需要付出不少努力。
送走唯一一个小朋友跟他妈妈时,李沅锦发现蒋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诊室门口。
蒋瞻姿态恣意,疏懒地走进诊室,缓缓开口:“小李医生,我胃疼。”
这次他真的没撒谎,他是真的胃疼,空腹喝咖啡闹的。
李沅锦声音清冷:“我是牙医,这儿看不了。”
“胃疼,上二楼看消化科。”
李沅锦脱掉检查上一个患者使用的一次性乳胶手套,摘下蓝膜,换上一枚新的,又利索地收拾起台面,没打算理蒋瞻。
蒋瞻细细观察李沅锦穿着白大褂忙前忙后的样子,漫不经心开口:“你老公,也是做医生的吗?”
李沅锦没有回答,可她低头拉抽屉整理器械盘时,口袋里的白色六棱钢笔掉落在地上,被蒋瞻瞧见了。
蒋瞻低头看一眼,停顿半晌,继续问:“你们结婚多久了?”
李沅锦有些恼怒,动作有些凶地把卡瓦布往医用废物桶里一丢,交叉胳膊站在离蒋瞻两米远的地方,眼中的疏离清晰可见:“蒋先生,这里是诊室,没什么事情您可以离开了。”
“请不要随意打探我的隐私,我想蒋先生也不会想当一个失礼的人。”
“那又怎样。”
蒋瞻绕着诊室里的牙椅转一圈,笑笑说:“你这台大家伙,好像是我弄来的。”
李沅锦弯腰看看logo,德国西诺德牌,不是诊室能自己买得起的设备,李沅锦一副赌气的语气。
“所以?”
“你要拔起来搬走?”
蒋瞻眉间有刻意的笑意,淡淡问:“你这间诊室里的设备器械,哪些是你那位丈夫赞助的?”
“或者说,他能给你什么?”
李沅锦怼他:“关您什么事?”
话锋一转,李沅锦一脸平静说:
“蒋瞻,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蒋瞻坐在治疗椅上,双腿交叉,眸色晦暗难说,幽幽开口:“那我们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讨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