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灯草(69)
蒋瞻讨厌李沅锦如今这副假模假样的骄矜姿态,故意用疏离冷漠的表情拒人千里,不悲不喜,他更欢喜她今晚的反应,起码有情绪输出,不像个假人了。
回溯被断崖式分手那会儿,他想告诉所有人她的始乱终弃,他气过、恨过以后又重新说服自己妥协。
最后只好怪自己不够好,无法留住她。
蒋瞻修长的双腿略显艰难地迈下车,步子有些踉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转身问她:“你真要把我扔在这里?”
雪疯狂地倾泻而下,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李沅锦当然不可能真的扔他下车,他真的冻死在路上,自己将会面临刑事责任,更何况——她是一名医生。
最后,李沅锦又重新喊他上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开到最近的医院急诊部,李沅锦转身扬长而去,消失在雪夜中。
到这份上,李沅锦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两个人心里都有气,原以为再见面,至少能心平气和地互道一声“好久不见”,若无其事当成普通熟人,结果她发现根本不可能做到。
什么岁月沉淀,什么时间冲淡,都是瞎讲。
用时间才能逐渐抹去的人,根本经不起见面,此刻,她既混乱又生气。
当蒋瞻低头过来吻她的时候,李沅锦发誓,有一瞬间真的想一巴掌扇醒他——他凭什么以为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夜里到梨晶苑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钟。
祁祉熟练地在厨房煮泡面,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李沅锦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垃圾桶,那被揉皱的包装纸静静地躺在那,是他们在斯京经常吃的一个小众品牌,国内不怎么见得到。
李沅锦问他:“好香——我能不能夹两口?”
祁祉笑着给她递碗筷,道:“特意给你煮的,还加了芝士和香芹。”
“不夸夸我吗,姐姐?”
李沅锦快速接话,笑道:“我词穷——你想听什么?”
祁祉眼皮一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算......了,我怕你撵我出去。”
一大碗泡面见底,李沅锦站起来收拾碗筷:“你最近怎么一直在海城,没有通告么?”
祁祉语气犹犹豫豫:“有个网剧,不想接。”
话锋一转,祁祉开口请求她:“次卧床单被罩你帮我买一下,我不知道尺寸。”
李沅锦淡淡道:“发给你链接,你自己下单。”
祁祉问:“你难道不怕你家地址被我的黑粉盯上?”
李沅锦:“......”
李沅锦打开某橘色app,随意戳开一个四件套链接,递给祁祉看一眼:“这款行吗?月销量三万。”
祁祉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回她:“你定,我都行。”
大多数时候,祁祉是个安静而合格的室友,李沅锦一个月之中大概只有一两天是在梨晶苑的,她每次回来,他基本都在自己屋里老老实实打游戏,睡眠时间也格外长,很少麻烦她。
李沅锦的主卧里配备了单独的卫浴设施,由于各自的生活区域相对独立,两人碰面的时间并不多,跟海城其他合租的室友相处模式很像,公事公办,互不干扰。
李沅锦能坦然面对祁祉,在他面前能百分之百做到理智,她能够以一种平和、客观的态度去处理,所以不必避忌,完全能当他是个普通朋友一般相处。
但很显然,祁祉并不这么想。
祁祉不止一两次对李沅锦表达过喜欢,虽然大多时候是玩笑的语气。
从斯德哥尔摩到海城,祁祉说不清楚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跟她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一种惬意舒展的感觉。
他很早就跟自己父母分开,她更贪恋与她相处时的那点温暖,像漫长的寒夜中渴望已久的篝火。
即使他们并非情侣关系,他也害怕她喜欢另一个人。
所以,祁祉十分讨厌,甚至憎恶李沅锦那位难缠的前男友。
——
“头向左边偏一点。”
“疼就举左手。”
“再坚持一下,舌头别跟我对抗,嘴张大一点儿,别咬。”
“好了,漱口。”
李沅锦一天工作下来,兵荒马乱,一片狼藉,一个人打扫一整个混乱无序的战场,头痛不已,想想晚上还要加班搞公卫,打包消毒器械,简直想死。
护士招不到,她也快要疯了。
这时候,王涉破天荒出现在李沅锦诊室,以往他总是在各种场合张扬跋扈,并且从不来到一线,他今日态度一改之前的嚣张,忽然变得恭敬起来。
但在李沅锦眼中,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李医生,你跟JW公司的蒋总,是什么关系?”王涉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沅锦语气温柔地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才缓缓开口:
“王所是什么意思?”
王涉眼镜片反射出一种不怀好意的光:“上周、上上周,蒋总站你诊室外面,看你。”
“比在齐所长办公室时间还长。”
李沅锦开始胡说八道,反正吹牛不上税:“他也看你,王所长,还研究宣传栏你的光荣事迹。”
王涉一脸八卦模样:“那你瞎说八扯,我观察了,他看别人只是时不时瞄一下。”
“你,他是盯着看的。”
“要不今晚我做东,请你跟蒋总一起吃个饭,你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