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同舟渡(2)+番外
据我有限的生活常识,木瓜汤的功效应该是补胸吧,可我明明伤的是脑子。
当然,齐沐风华正盛,有些事我也理解。只是,除我之外,他不是还有美人、昭仪各一名,不必记挂病榻上的我吧。
后来,我告诉凝霜,我讨厌木瓜汤的味道,齐沐也就没再送来。
流光容易把人抛,养老日子赛神仙。躺了些日子,头上纱布卸下了,额角在结痂,头发遮着也不影响。
此期间,齐羽每日都来问安,要说古代这孝道文化真不是盖的。
小娃娃一口一个母妃受苦了、母妃请喝茶、孩儿谨记母妃教导,把我喊得心若阳春三月的天,惬意得不得了。
这样的好儿子,可以来一打。
但大安的我,一直躺在床上,纵使两旁世人习惯了,我自个儿却越来越难受。
可若是下地,难免要跟齐沐打交道,我不是还没做好跟疯子打交道的准备吗。
也是上天怜我,某天,我听凝霜说,齐沐被东越王喊去当监工了。
王陵年久失修,修葺之事迫在眉睫,如今齐沐要去千里之外的王陵,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我控制住雀跃的心,缓缓抬过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的手去捋挡在额前的一丝长发,有气无力地说道:“世子什么时候出发?”
“昨日天刚拂晓就出了城。太后怕你伤心,还不让提前告诉你。”凝霜小声回道,满脸是愧疚的神色。
我没说话,把自己捂在被头里差点笑出声。
齐沐啊,齐沐,Goodbye Forever 。
一则你有疯病,我真怕你再拿石头砸我;二则你早晚要挂掉,培养太多感情,费时劳神还伤心。
所以,别怪我心狠,等你挂掉,我保证每月初一、十五吃斋念佛,为你超度,愿你早登极乐,远离这“父慈子孝”的人间。
齐沐走后的第五天,我终于“起床”了。
世上难事千千万,没病装病是头等难。
好在,我都熬过去了。
淡淡涂了一层粉,腮红、口脂俱无,穿一身素净的衣裳,挽一个家常的发髻,“大病初愈”的我扶着凝霜、裁冰的手,把椒房殿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逛了一遍。
齐沐走后的第十天,王宫后苑宫、殿、楼、阁、花园子处处是我垂涎的影子。
作为古文化的爱好者,我怎能放过一饱眼福的机会。在现代,古典建筑虽美,但到底少了人气,而如今身在古代,一切都显得活色生香起来。
齐沐走后的第二十天,太后寝殿惠风和煦、言笑晏晏。
东越王齐炎、东越王后包括齐沐的生母静嫔都在,我最年轻,坐在下首,但我注意到,静嫔一直耳顺眉低地站在王后身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坐。
说起来,静嫔是我的正经婆婆,于是我也自觉站起来。
主位居左的太后笑着向我挥挥手道;“乖孙儿你坐,你坐,大病初
愈,可怜见儿的。”
主位居右的东越王颔首示意我坐下,我这才挨着凳子边儿坐下。
东越王如今五十有五,并无老态,一双鹰眼透着锐利的光芒。
虽然东越王长了一张与亲和力毫不搭边的脸,但如今承欢膝下,又有妻妾相陪,他心情出奇地好。
望向我的目光也透着三春晖般的温暖,还叮嘱我将息身体,常回娘家看看。
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公公,我无法想象他同儿子的关系处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
东越王、太后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多逸闻趣事,连严肃的王后、木讷的静嫔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一听八卦,我忘了分寸,咧嘴傻笑。
身边小几上各类糕点甚合胃口,特别是以蟹黄、姜片为馅儿的油烹金银夹花,焦脆香辣,我连续吃了三片。
这时太后插了句:“世孙的午课可曾结束了,也把他请来,吃吃点心,学业不可压得太紧。”
东越王回道:“母亲,比起世子,世孙的课业已经算少的。等过了正月,准备再加两个时辰的晚课。”
太后摇头:“不妥不妥,孩子爱玩是天性,可别再学废了。”
别再学废了,这句话很有深意,我不由得咂了咂唇。
东越王刚想说什么,不怎么说话的王后笑盈盈地接了话头:“此事再议,邱尚宫,你去,把世孙给接来,让他给老祖宗磕个头。”
太后这才满意地笑了。
东越王看了一眼王后,脸色缓和不少,继续温言道:“母亲,城外玉津园早樱开了,明儿,儿子陪着母亲去赏樱。”
“好好好,王上费心了。”太后点头。
眼前这一幕我觉得特别美好,少了皇家威仪,更像是普通人家的聚会,温馨美好。这样的氛围,怎么后来一步步演变成父杀子的悲剧呢。
突然,厚重的门帘从外掀开,伴随着内侍们纷扰的劝阻声,闯进一个男人。
第2章 02 杏月·桃月
或许是刻入原主骨髓的血脉压制,从未见过齐沐的我一瞬间站了起来,作贼心虚地瞄着他那张居高临下的脸。
这是一张少年人的脸,眉骨宽阔、山根挺拔、嘴唇微厚,有些凌乱的浓眉下是一双眼皮走势朝下的眼,透出桀骜撕裂的目光。
鸦青色皮靴上沾满泥浆,看来他连衣裳都未换就来了。
“长辈们都在,你这灰头土脸的打扮是给谁看?”正前方东越王冷冷地说道,目光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太后、王后都先后劝道:“王上别急,听世子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