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同舟渡(4)+番外
而这个孩子比起同龄人,要早熟一些。卧病之中,不忘体谅我的辛苦,一直劝我自去休息。
听着齐羽带着奶音说出
成人冠冕堂皇的话,我心头酸楚又好笑。
我摸着他柔顺的乌发轻轻安慰:“你是我的孩儿,照顾生病的孩儿是每一个母亲都会做的。你什么都别多想,安心养病才是正经。平日你读书甚是辛苦,如今更是要趁此调理身心。”
齐羽睁着亮晶晶的眼,用力点点头,在我瞎编的儿歌中齐羽安稳静谧地睡着了,而我也成功把自己催睡。
趴在床沿的我,大概连日陪床辛苦了些,睡得昏沉迷糊。
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给我披了一件袍子。
我猛地惊醒,昏暗的屋子空荡荡的。因为水痘会传染,前来伺候的宫人本就不多。
我疑心在做梦,却发现肩上多了一袭月白锦绣斗篷。
我喊了一声凝霜,却见裁冰这丫头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凑了过来。
“娘娘,凝霜姐姐随着医官去给小殿下取药了。”
我轻轻摩挲着质感很好的斗篷,没再多说什么。
世孙素来底子不错,也就一旬的功夫,身体逐渐康复。
念及我连日照顾世孙的苦辛,又刚好赶上玉津园最后一批晚樱的盛开,太后、王后带着我出宫赏花。
春将尽,夏将至,抓住春的尾巴,树树樱花灼灼开放,奏响了最为盛大热烈的春之尾曲。
穿得花团锦簇的贵眷命妇摇着团扇,在花下结伴而行,所谈最终绕不过自家家主的升迁荣辱。
在玉津园,我遇到了行有忧色的母亲以及三妹温书平。
原主兄妹共有五人,原主排行老二。大哥温书安,科举及第,时任翰林供奉,三妹温书平待字闺中,四弟温书和,为工部营造监监正。
老幺温书镇自小受到全家宠爱,性子顽劣浪荡,读书不成,倒是更喜欢舞枪弄棍,斗鸡走狗,惹是生非,令时任礼部尚书的原主父亲温峤头疼不已。
温书平自小跟原主亲,多久不见,自是欢欣。母亲却有意支开了三妹,将我拉到一旁,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愁绪。
“宁宁,你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不想跟世子过下去?”
“娘亲何出此言?”我惊问,毕竟躺着过也是过,我只想跟世子两不干扰而已。
“如今京城处处传言,你与世子不和,数月不曾往来,皆是因为世子失了君宠。宁宁,入了宫门,便没有回头路。世子失宠,谁都可以背弃他,唯独你不可以。往小了说,不辞青山、相随与共是夫妻相守之道,往大了说,也是我们温家的风骨,这是你爹千万让我要告诉你的。”
看着母亲严肃凝重的神情,我自然也敛容屏息,肃然受教。
这是古代,我是世子妃,我的行为已然不只关乎我自己,而是关乎父母兄妹的际遇,关乎温家清名甚至还包括与温家交好的两旁世人。
告别母亲、妹妹,心绪不佳的我独步樱花间,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却见前面茂林中耸出一座苍翠峭拔的青山,耳边传来清丽的鸟鸣。
“这鸟的声音好特别。”
“回娘娘,此为白腹锦鸡,这不高山上少说也有上百只。”
我听着稀罕,便提议要去寻一寻。凝霜问要不要带上几个侍卫。
“这是皇家园林,戒备森严,我也就在山跟前转转而已,何必找些麻烦。”
山不高,胜在秀挺。
白腹锦鸡没有寻到,却撞见一头从草窟窿里窜出的野猪,青面獠牙,甚为凶猛。
我吓得魂飞魄外,呆若木鸡。
眼见着野猪作势向我猛冲过来,那凝霜护主心切,扑到野猪跟前挡着。
野猪却没有朝凝霜践踏过去,而是绕过了她,依旧向着我撞来。
“世子妃,脱掉红色袍子。”反应过来的凝霜与裁冰大声冲我喊。
这畜生又不是牛,看见红色还兴奋?
我深吸一口气,抖索着手解开了外袍,定睛一看,朱色外袍下还穿了一件石榴红的衬裙。
我傻了眼,衬裙的系带很是复杂,我硬是没有扯开。
野猪就在三尺之外,鼻腔喷出的粗气完全乱了我的心神。
我闭着眼,全身震颤,不会半途夭折吧,说好的东越国太后呢。
飕飕风过,额前秀发微动,一睁眼,见到齐沐正提腿猛踢野猪的侧面,那野猪打了个滚,跌在了一旁的浅潭中。
“凝霜、裁冰把世子妃送到安全的地方去。”齐沐一边吼,一边拔出靴侧的匕首。
野猪从浅潭中站起,使劲一抖,鬃毛炸开如狮子。
它切齿愤盈地向着齐沐扑来,齐沐抽身一退,将匕首刺向了野猪的颈窝。
野猪吃痛,甩着脖子,锐利的獠牙深深扎进了齐沐的腹部,顿时鲜血如注,吓得凝霜、裁冰惊叫连连。
闻讯而来的侍卫杀死了野猪,众人忙着抬担架、喊医官。
斜靠在青松之下的齐沐一手撑地,一手去够落在不远处的玄色斗篷。
我会意,忙去捡过来,想帮他披上。
他摇摇头,忍痛笑道:“世子妃披上,你——”
循着齐沐的眼光,我发现自己有些衣带不整,石榴红的衬裙下,杏色里衣若隐若现。
我脸一红,迅速将斗篷裹在了身上。
“我——”
我语塞难言,齐沐已经被人扶上了担架。
“不高山上有猛禽笼,下次切不可独自来了。”躺着的齐沐,目光中少了那份居高临下的威严压迫,更多的是殷殷关切。
我的心猛地一动,不禁暗暗提醒自己,切莫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