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男狐狸精了(40)
她开始反反复复地想:屈慈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走。
就算他走了,若是屈家没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说不准日后还是会回来找麻烦。她其实可以搬去僻静无人的城外,这样就没有邻里会遭难。又或者,左右近日她要去曲城,她也可以把屈慈一块儿带去,追杀他的人肯定也会一道跟来。
方法有很多, 但唯一能够标本兼治的方法只有铲除屈家。这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崔迎之又直挺挺地倒下了, 与软被相拥。
且不提这犹如蚍蜉撼树不知多久能达成的将来, 只看眼前,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昨日说了那样的话, 不留情面地直白将人赶走,今日就反悔。就算她放弃脸面,崔迎之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开这个口留人。
时至初冬,黑夜总是漫长,可再漫长的黑夜终会与白昼交替。金乌自天地交界处踽踽上升, 残阳破晓,天光大亮。
已然没有再多的时间供崔迎之犹豫踟蹰。
屈慈既说今日一早就走,就绝不会拖到午间。
崔迎之强迫自己从床榻上起身,连外衣都忘了披。她在房门前来回踱步,心中的挣扎与抗拒从未停歇,见到屈慈的念头却不知何时悄然占据上风。在不知第多少回路过桌案后,她终于止步于案前,轻轻摸过那盏花灯上的绳结,随后落定决心似的转身,推门而出。
小楼的上午总是清净,没有人声,也并不开业。偶尔碰上煤球高兴,才会叽喳个不停,间或夹杂几句人语,扬起几分热闹。
今日不巧,或许是煤球也知道自己这个家马上就要散伙,没露面一展歌喉,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
崔迎之下楼走了一圈,既没能寻到煤球,也没能遇见屈慈。
往日里这个点,屈慈应该还在楼下盘账,此刻却不见人影。
她心中陡然生出不测:不会已经走了吧?
这么早?
这么着急走?
把孩子也带走了?
啊?
崔迎之不信邪地连后厨都去转了一圈,仍旧没能见到半个人影。
真的走了。
心门的堤口溃决,积蓄的力量如洪涛倾泻。
崔迎之倚着墙发怔片刻,又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屈慈离了这儿会去哪里,但是城门每日寅时三刻才开,现在赶过去堵人还来得及。若是没堵到人也无妨,只要屈慈还在城内,她总能找到。
思及此,她转身就要门外走去。
谁料一转身,恰是与要堵的人撞了个满怀。
崔迎之捂住额头,本就熬了彻夜而隐隐作痛的头更晕了。
眼角因这一撞沁出一抹红来,抬眼,更生几分楚楚可怜。
屈慈没料到这个时候会在后厨撞见崔迎之,下意识想扶住她,对上她的眼,却又强行收回伸出的手,终归是没碰到一片衣角。
克制与躁意并生。
屈慈心想他又不是圣人。
只是到底没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
往日这个点崔迎之从不会醒着,他压下心头的异样,根据过往事件推测:“饿醒了?给你下个面垫一下肚子?”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态度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仿佛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的人根本不是他。
彻夜不睡也未进食,说不饿是假的。
崔迎之却摇头,抿了抿唇,直切主题,硬邦邦道:“你要走了吗?”
这话说得直白,任凭谁来了都觉得这是在赶人,屈慈却诡异地觉得自己好像听出了点儿言外之意。他不确定地打量崔迎之,反问道:“现在就走吗?”
崔迎之偏过头去回避他的目光,闷闷道:“我没这么说。”
屈慈听罢,松了口气,心中落定了七八分。
以往闹别扭,总是他先退一步,先低头。崔迎之今日能开这个口已然不易。
掌心握紧又松开。
冷静点儿屈慈,人家一给你递台阶就巴巴地凑上去,骨头也太轻了。
他想。
屈慈也偏过头去,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檐上那片瓦又碎了,下雨天会漏雨。我刚刚重新修缮了一下,这回应当能撑得久一点。”
“能收拾的地方大多处理了,剩下的一时没办法。左右也没什么要带走的,既然我没了别的用处,那便现下就走吧。”
说罢,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要朝门口走。
一步两步……
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崔迎之跟了上来,伸手,同往日无数次一般,扯住他的袖口。
屈慈浅浅扬了扬嘴角,转眼即逝,回身时已然不见。
崔迎之仍是那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的作态。
屈慈见状,只好再度开口,用平静的口吻叮嘱崔迎之:
“我走之后,家里的事情你就得自己照顾了。”
“你记得室内每两天清扫一次,角落容易生虫蚁,不要落下。秋天落叶多,院子里每天都要扫。你最喜欢吃的邹记烧饼只在早上开一个时辰的摊,得卯时去排队。至于煤球,幼鸟不容易成活,每两个时辰都要喂一次奶。还有,店里这个月的账我还没来得及对完,剩下两本记得看。”
“其余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已经整理好列了单子放在案上。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崔迎之闻言,沉默半晌。
最后一根阻拦她的心弦也被扯断。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真诚道:“我爱你。”
“别走好不好。”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