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卑躬屈膝，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苍蝇在耳边绕。

“此案证据确凿，依法判处李雄斩首之刑！”顾淮舟没有丝毫犹豫。

“至死，不休。”谢砚云淡风轻吐出四个字。

谢晋等人总隔三差五来找茬。

掷地有声。

谢砚揉了揉鬓角，坐在榻边沉默良久，才把那股疲惫的劲儿缓过来。

或许，杀了谢砚，真是她唯一的出路。

姜云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薛三娘慌张福了福身，解释道：“回世子，我与姑娘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知她喜欢苏绣，故而特意将收藏的姜氏绣样送给她。

这些绣样都出自当年姜家主姜晔之手，是一等一的绝品，有何不妥吗？”

姜晔也就是姜云婵的爹。

也就是说被烧的绣样是姜云婵他爹的遗物，跟顾淮舟没有任何关系。

谢砚思绪不明望向怀里的人儿，正撞进姜云婵如小鹿般湿漉漉的、满是委屈的眸中……

第55章 第55章

谢砚神色滞了须臾，没再说什么，抱着姜云婵进屋。

吩咐的午膳也摆上了。

谢砚扶她坐在圆桌前，盛了碗粥递到她眼前，“先吃饭吧。”

姜云婵缩着肩膀，一直紧抱绣样不肯动。

谢砚无奈地蹙了蹙眉，“那你把东西偷偷藏起来，我不看可好？”

姜云婵满腹狐疑，一点都不信他。

谢砚索性掀开衣摆坐下，仰靠在靠椅上，闭上了眼睛，“我不看，你去藏吧！”

姜云婵赶紧起身抱着她的宝贝，藏在衣箱里也不是，藏在八宝柜里也不是。

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徘徊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趴在床榻边，伸长了胳膊，死命把绣样往床底下塞。

谢砚睁开一道眼缝，正见姑娘伏趴在地上，跟兔子刨窝似的，弄得满头满手的棉絮和灰烬。

谢砚忍俊不禁，蹲在了她身边，刮了刮她鼻头的灰，“你莫要塞得自己都不找不到在哪儿了，将来又哭鼻子。”

“你过说不看的！”姜云婵鼻头一酸，杏眼圆瞪。

谢砚确实没想到这些绣样竟是姜云婵他爹的，跟顾淮舟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里畅快了不少，将姜云婵扶起来，蹲身帮她拍去了衣摆上的灰尘。

“我若知道那是岳父的遗物，供起来都来不及，怎舍得烧？”

谢砚坐在她身边，耐心挑着鱼刺，再一小碟一小蝶送到她面前。

他倒也想斩草除根，可姜云婵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些，这个时候他杀了她喜欢的人，又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呯呯砰砰，狼藉一片。

薛三娘和爹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已经饱了。”她低垂着眸，语气淡淡，但并不像前几日那般抗拒。

“那晚上再让姑苏的厨子做一份，并着八宝饭一起送过来？”谢砚声音极柔，想哄着她多吃点。

姜云婵并不需要这样无孔不入的保护，她只觉得窒息，忍着心头的烦躁继续道：“大夫不是也说了，总不走动于身心无宜，不好怀孕吗？你放我出去，我给你生孩子。”

谢砚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微微颔首，“用、用过了。”

金光在昏暗的书房里格外刺眼。

姜云婵敛眸，点了点头。

“世子放心！二奶奶现在挺好的，方才还叫厨房摆饭了呢。”扶苍望着谢砚一脸憔悴，“二奶奶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世子也该多进些水米，保重身体才是。不如属下让厨房送些爽口小菜过来？”

冬日暖阳倾泻下来，金色的光晕洒在她脸上，暖意徐来。

终究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撞倒了身后的花架子。

“喏！”

姜云婵摇了摇头：“娘亲从未提起过这个人。”

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爹娘定情的小诗，为什么会写在绣样背后？

谢砚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瞬掠过薛三娘，没再说话，继续做些自己的事。

只是其上墨迹未干。

谢砚眉目染了笑，忍不住在她酒窝处轻轻一啄，“好吃吗？”

谢砚步伐加快了些，推开门。

谢砚赶紧扶住她，“好了，先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怨我杀我，不是吗？”

谢砚讶然掀眸，姜云婵并没给他多余的眼色，转身往内室去了。

姜云婵没再生出呕吐感，又接连吃了几口。

谢砚执箸的手微顿，“我瞧夏竹女红也很好。”

薛三娘完全不知对方何意，心里打鼓，猫着腰一瘸一拐退下了。

如果这些还仅仅是谢砚的推测，那么方才谢砚送薛三娘金锭子，薛三娘都忘了拿走，足以证明她看重的不是钱财。

直到后来，定阳侯世子、今科状元陆续出现在江南，薛三娘才确认了她的身份，于是以绣娘之名进了侯府。

放手的时候，也是真心一点不留恋了。

她就可以顺势留在姜云婵身边了。

可她照常过自己的日子，继续做着她的女红养活自己。

姜云婵若有所思挑着鱼肉，沉吟了片刻，“薛三娘的绣工极好，可不可以让她来禅房陪我绣花？”

薛三娘忙又跪了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惊扰世子，请世子恕罪！”

薛三娘受宠若惊，跪在了地上，“这也太多了，奴婢受之有愧。”

“奴婢不敢！”薛三娘僵硬地扯了扯唇，惶惶然离开。

姜云婵的爹娘因侯府而死，姜云婵却与侯府继承人日日夜夜同榻而眠。

“二奶奶那边你多派人保护就好，莫要让这个薛三娘坑害了。”

娘亲那个时候，一无所有，还要忍受嘲笑，为生计奔波，比她要苦上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