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两件(17)
于是肖屿站在门口屋檐下等着,低着头,脚趾抠地。
屋里灯火暖亮,伴着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他一时恍惚,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
虽然淋不到雨了,但他身上的水一直往下流,在地面淌开了一小滩。
像极了被踩碎的尊严。
……
“……记得,张阿姨人特别好,说可以让我们一直住,想住多久都可以。”肖屿缓声道。
“是啊,那是第一次。唉,怪妈那时候没用,软骨头,后面还是回去了。”刘萍叹气。
肖屿沉默。
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左右不了母亲的做法,只能跟着走。
大混蛋不可能一朝变好人,软骨头不可能一夜变硬气。
后面又发生了一回类似的事,情况更严重了,刘萍被打进了医院,肖屿没钱交医药费,无奈之下只能按刘萍电话簿上的号码,给张阿姨打了电话。
张阿姨很快来了,带着她女儿,给刘萍垫了医药费,并让司机报了公安。
大人们在处理事,小孩站一边,肖屿再一次一身狼狈地站在角落里,刻意跟“小公主”隔开一段距离。
他感觉自己特别脏,稍微跟她站近一些,都会沾污了她的白色裙摆。
中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肖屿记不住。
许是因为这段经历对尚算年幼的他冲击太大,导致他记忆跳跃且破碎,刻意去想,还会脑瓜疼。
但是事情的结果他是记得的,当警察上他家时,发现肖父死了,死于酗酒过度脑出血。
……
“那家伙死了,我们是过上好日子了,但张太太……唉,不说了,我也好久没听说她的消息了,我去拜佛的时候时不时还会请佛祖保佑她和小姐,希望她们现在能过得好一些。”
刘萍说了不少话,困意上来,打了个哈欠。
肖屿听见,说:“行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晚上我让家骏跟你视频。”
“行啊,我等着看我宝贝孙子。阿仔,你忙生意归忙生意,可不能忽略了儿子啊,实在忙不过来就告诉我,妈虽然年纪大了,但给你们做做饭还是没问题的。”
肖屿应了句:“放心吧,我们父子俩好着呢,下个月中秋我带家骏回来,你再给他做你的拿手好菜。”
刘萍开心极了:“行!”
这通电话打得久,手机都烫了,儿子也洗完澡出来,打着哈欠,明显困了。
肖屿被他传染,也打了个哈欠:“仔,你去睡个午觉吧,今天中午没人来,下午才有人来送沙发。”
“好哦。”
肖家骏揉着眼睛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到拳击擂台,一脚跨上去,躺到台上,老大一张“床”,怎么翻都不会掉下去,以前他就发现了,特别好睡。
翻了两回身,他已经进入梦乡。
肖屿手机连续进来三个电话,一个是他约了明天到店里来拍素材的博主团队,打来确定流程和“档位”;一个是约课小程序的制作方,打来让肖屿测试后台,没问题的话麻烦转尾款;最后一个电话是肖屿请的其中一个教练打来,对方道歉,说来不了他这里开团课了。
肖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打懵了,愣了几秒直接问:“你是觉得我这边酬劳给少了吗?”
“不,不是,land 哥,你分的不少,是我的问题……唉,我家出了点事,我得离开广州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了、处理完了再回来。”那人说得笼统含糊,再见也不说一声就挂了。
肖屿急忙反拨,对方居然关机。
这教练主要带莱美团课,挺会营销自己,在视频平台上有些名气,肖屿通过朋友认识了他,花了些钱让对方到“岛屿”挂名开课。
教练墙把这位教练的照片挂在前列,肖屿打算宣传时拿他当金漆招牌,甚至期待过他能自带流量,谁知道被临门摆了一道?
肖屿起了烟瘾,进办公室摸了烟盒和火机,走出健身房,到那空中户外花园抽烟压火气。
有了小孩之后他就少抽烟了,离婚后得一个人带娃就更少抽了,偶尔实在是场合需要才会抽个一根半根,但不会在家里和肖家骏面前抽。
抽了半根烟,他越想越气,给介绍教练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破口大骂了一通。
朋友忙去了解情况,圈子小,很快就回了电话给肖屿,说那扑街仔是被上海另一家健身房用更高的价格挖走了。
肖屿脑子里嗡嗡响:“他条粉肠……我课程都编好了,他现在说走就走,临急临忙我上哪儿找人来填他的空档?”
朋友在那头陪笑:“要不……land 哥你自己教?”
“教你条毛啊!我是打拳的,哪会带团课?!”
“你不也已经考好教练证了?莱美体系的你多少会一些吧?先顶一顶,我这边立刻再给你问问别的教练!你等我!”
说完又挂了电话。
肖屿骂骂咧咧回到健身房,把那“王牌教练”的照片撤下来,忿忿丢进垃圾桶里。
他脾气上来,想去那教练的视频平台里骂他一顿,一抬头,愤怒瞬间偃旗息鼓。
肖家骏在擂台上熟睡,衣服没盖住肚子,露出一小块肚皮和肚脐。
肖屿什么脾气都没了,去取了条自己的大浴巾,当被子轻盖在小孩肚子上。
他抽了烟,衣服上沾了味儿,于是去洗脸洗手,把上衣脱了,也学儿子那样,睡到擂台上。
天大的事,也没有陪儿子睡午觉重要。
第010章 摆上台面
很快迎来开学日。
陆鹿背着妈妈给她新买的书包,低头看着腿上黑色的校服长裤,多少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