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摔在坑边的一片碎石中，然后立刻有许多人围拢上来，他的身体还未能习惯这样激烈的旅程，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阿不思艰难抬起头来，他看到盖勒特·格林德沃蹲跪在自己身边，再度看到他与他手掌相握的感觉令阿不思紧绷良久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他很想要笑，但却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笑起来必定丑陋。

但是太好了，侵彻弹没有炸死盖勒特，更值得庆幸的是，既然盖勒特还活着，特辖区还有这么多人活着，那么事情一定不像拜尔本所诅咒的那样糟糕。

他感觉自己被盖勒特抱住，许多人为他们让路，他想起蒂娜来，便抓着盖勒特的衣襟说：“蒂娜不太好……救救她……”

环绕着他肩膀与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渐渐远去的人群在呼喊着什么，盖勒特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担心，你和她都会好好的。”

阿不思听到他念了一句唱歌似的咒语，腋下剧痛的伤口像被冷水浸泡一样立即镇痛，痛楚减缓之后他疲惫至极，几乎想要即刻睡去，但他又知道现在并不是能够休息的时候，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

盖勒特将他放进一辆悬浮车里，这样的状态他没有冒险带阿不思幻影移形的自信，于是只能用笨办法带他去临时搭建的医疗处，但阿不思见他也钻进车里，立刻就问道：“找到我妹妹了吗？”

盖勒特原本伸出手来想要用手掌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但听到他如此问话动作却忽然顿住，他显然知道答案，而且那个答案也显然并不是“没找到”那么简单，他在犹豫，这种犹豫令阿不思无法往好的方向猜测。

“我晚一些对你解释。”盖勒特斟酌了几秒钟，转回头去发动了车子。阿不思对于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万分诧异，但现在旁人诸多，也不知道核心国的下一次袭击何时会来，只能茫然向后看了一眼，那条火球龙高高飞起盘踞在空中，它转圜了几周，然后钻入到阴沉的积雨云中，再也看不到了。

悬浮车飞速掠过满目疮痍的街道，阿不思从吹拂在脸上的风中嗅到了硝烟与血腥气，于是

又忍不住问：“那条龙是怎么回事儿？”

盖勒特直视着前方，他犹豫了片刻才说：“杭州特辖区在建成之前其实是一片湖，核心城为了掩埋有可能存留的魔法遗迹便将湖填平，然后在上面搭建了三十米厚的合金龙骨，其上又铺设土地，这才是特辖区，而这里早年间似乎有几条中国火球龙在附近的山林生活，它们将龙卵产在湖底，那颗卵在特辖区建成之后才孵化，所以被困在地底许多年。”

“它阻拦了侵彻弹爆炸？”阿不思猜测。

“是的。”盖勒特点头，“它吞吃了两枚，又令最后一枚在还未发射前就爆炸，它被压抑太久，怒气很是惊人。”

阿不思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即便盖勒特的描述很简略，他还是感知到了震慑。

“它是被核心国这段时间的轰炸唤醒的吗？”阿不思又问。

盖勒特没有来得及回答他，悬浮车已经停在了安全屋的入口外，许多面色恐慌的巫师来回，阿不思看到蒂娜已经先于自己到了这里，正被几个年轻巫师搀扶着走下车子。

他也自己下车来，比起蒂娜他只是腋下有贯穿伤，止血之后便没有大碍，但为防万一他也跟着走到医疗处去，以免在那间奇怪的屋子里遗留任何自己未能发现的问题。

等待医生给自己检查的空隙阿不思又向站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盖勒特脸上看，后者并没有看自己，他的表情很复杂，让阿不思觉得他一定隐瞒了什么秘密。

临时搭建的医疗处有许多伤患在等待救治，最后一枚侵彻弹虽然在空中爆炸，但它威力巨大，还是造成了许多伤亡，阿不思甚至看到极度憔悴的奎妮靠坐在墙角的一张椅子里，她在核心城时精致柔顺的金色长发乱成一团，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无神，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许多伤口。阿不思想要与她交谈，但盖勒特拉住他，只是摇头。阿不思虽然疑惑却没有精力顾及那么多，他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多少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去见弟弟和父亲，然后找到安娜。

他一转身便看到了阿不福思，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显然是来找自己的，只是表情比盖勒特还要复杂，脏污面庞上有纵横的泪痕。

“阿不？”阿不思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宽慰，快步走过去查看他的状况，但阿不福思反而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躲避他的触碰。

阿不思伸出去的手反而落空，他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盖勒特，后者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然后逃避似的垂下了目光。

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感觉让身心俱疲的阿不思难以接受，这种难受甚至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拽着弟弟往没有人的更深处走了几步，然后问道：“安娜呢？你找到她了吗？”

听到妹妹的名字阿不福思第一反应竟然是眼中落泪，他与盖勒特一样并未说有或者没有，这让阿不思明白事情的复杂远在自己想象之外。此处光线只有气窗外的昏暗日光，阿不思看到他一滴泪水摔碎在灰尘里，经受太多恐惧与痛楚之后消耗殆尽的耐心让他不再愿意用言语得到答案。

他猛然伸手按在阿不福思眉心，盖勒特立即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阿不福思还未落下的半滴泪水像固体般凝结在眼眶里，他想要后退但阿不思的手掌像有磁力般将他向前拉动了几寸，然后他与兄长如出一辙的碧蓝眸子瞬间翻白，攒拳的手指也蓦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