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应未眠(114)
“会想我吗?”他问。
司妤没回,只是紧紧靠住他。
他低低叹息一声, 轻抚她的头发。
几日后, 高盛率军出征, 司妤亲自送大军出城。
天渐渐转暖,司妤任命了新的西城门校尉, 又定下了皇上与李琚之女的婚事,加封李琚为前将军,高盛不在,朝会上高盛一党的声音都小了一些,架也吵得少了些。
但她却觉得心中有点空,到了晚上,腹中胎儿闹得频繁了,她会忍不住想让高盛来摸一摸,但要开口,才想起他不在身旁。
原来是她想他了,越到晚上越想。
半个月后,又有军报呈上,与军报一同送来京城的,还有一封秘信。
军报直接送到了太尉府,再由太尉府官员送到司妤手中,秘信由竹筒封存,是直接给司妤的,她拿到手中时封泥印戳完好无损,拆掉封泥,打开竹筒,里面有一只干了的花。
是一只紫色的花,有些像莲花,比莲花小,但她叫不出名,这干花就像垂暮的美人,哪怕干了也能看到曾经的娇艳,也不知他在哪里摘的。
她看着那花,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心像春雪般渐渐融化,融到最后成了水,又泛起阵阵酸涩。
军报她要回信,而这朵花呢?
她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回,最后她只回了军报,关于干花只字未提。
但她从梳妆台前寻了只小木匣,将里面的簪子拿了出来,将那朵干花放了进去,悉心收好,放在自己每日坐着批阅奏疏或看书的书桌抽屉内。
直到大半月后,新的军报送来,另有一封交由她的秘信。
这次将竹筒打开,里面没有干花,是真的有信,信上写了几个字:花收到了吗?怎么不给我回信?
全是大白话,字倒是比以前好了一些,也没有错别字,大概因为字太简单。
她又将这信看了半天,拿出纸笔来写了许多,问他花是在哪里摘的,怎么会想起送回京城,又问路上冷不冷,脚会不会冻,随后告诉他现在孩子动得频繁了,特别是晚上,似乎练功一样蹬来踢去……
写到后面,看着大页的字,她犹豫一会儿,将那纸捏成了一团。
她不敢,她要记住自己的誓言,要和他保持距离的。
于是她重新写一遍,回他,花已收到,让他路上保重。
似乎有些关心,又似乎没有,只是客套。
后来的军报就没有秘信了,因为大军已抵达邓州,与黄承训对峙。
而她的肚子也显怀了,大了许多,天气一暖,脱了棉衣,换上薄裙,真的藏不住了。
众人一算,发现她早就怀孕了,甚至比和太尉订下婚事还早。
一时间有许多议论与流言,竟还有人猜测这孩子是不是太尉的,但显然太尉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孩子一定是他的,这证明两人朝堂上吵归吵,但其实一直暗通款曲,私下竟是情人关系。
好,现在成了亲,又有了孩子,这关系就很难说了。
司妤听闻这些议论,自己也要叹息一声。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夫妻,还是逢场作戏、虚以委蛇。
春光明媚,最热闹的上巳节至,家家户户外出游玩,严家却没有这份兴致。
独子死了,严夫人张氏两三个月都不曾笑过。
她知道原委,知道经过,丈夫的意思竟然是算了,儿子咎由自取,甚至怪她没有好好管教儿子,竟让儿子长成这样大逆不道之人,但她却不甘心,儿子的确亵渎公主,但他高盛呢?
不也强占了公主?她儿子若带兵,不会比他差,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屠夫贱民,竟让她儿子身首异处!
后来张氏又见到王小桃一次,再见此女,心中便只有讽刺和愤恨,她曾经竟还想让儿子娶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高盛呢,一边还在与他家议亲,一边就一声不吭杀了她的孩儿。
何其狠毒,何其阴险!
警告一声不成吗?小惩一下不行吗?他们家可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那时她想,真希望这所谓县君去死啊,最好死得其惨无比,尸骨不全,也让那高盛尝尝至亲离去的滋味,让他得些报应!
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目的其实没那么难达到。
那一日她是在洛水河畔见到王小桃的,她只乘了一辆马车,身边就几个丫鬟而已,实在太好下手了。
那天晚上她回去,在脑子里策划了无数遍如何杀王小桃,后来一想,不解恨,不如让许多男人先奸后杀,脱光了抛尸荒野,这样才能让高盛痛不欲生。
当今世道处处战乱,很容易就在郊外破庙里找到几个流民,这些流民也就是没机会去做土匪,只要给口饭,给点钱,什么都愿意做。
一切安排好,就等王小桃出门。
王小桃对此一无所知,逢到四月初八,天气大好,她决定去寺里上香。
自从表叔离京,她日夜担心,只盼表叔能早日得胜归来,听闻四月初八为浴佛节,是佛祖显世的降生之日,普渡寺会举行大法事,备香汤为佛祖洗浴金身,各位高僧都会齐聚,实在是个好日子,王小桃就决定去普渡寺里拜一拜。
她是贫苦出生,封了个县君也知道这就是表叔给自己抬身份,反正直到现在也没习惯几十上百人侍候她一个,所以出去都随意坐个马车,带两个丫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