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月色(60)
祁时晏嗅觉这才有所反应,让人去开了窗。
外面风雨还在大作,冷风裹挟着雨气吹进来,包厢里的空气立即被逼散,烟雾四处逃窜,很快消散。
麻将桌上机器又重启了,夏薇抓住还在玩弄她衣服边角的两只手,将之掰开,起身离开祁时晏,说:“你自己打了。”
她还是脸皮薄,怎么都做不到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只好放弃了。
祁时晏轻佻一笑,递给她一个“暂时饶了她”的眼神,自己抓牌。
*
夏薇去了趟酒店楼层的卫生间,她没用包厢里的,怕隔音不好。
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晚晚,一个人靠着墙,表情落寞,手里点了支烟。
抽烟的姿势还很生疏,大概新学不久。
夏薇走过去,从她手里将烟拿走,往水龙头底下冲水淋灭,扔进了垃圾桶。
她说:“女孩子学点好的。”
晚晚仰头笑,双肩往下垮,笑得有些自暴自弃:“劝谁呢?我都这样了,还学什么好?”
“你和李燃闹别扭了?”夏薇回想李燃在麻将桌上的表现,又烦躁又没耐心,猜了个七七八八。
“怕是不得好了。”晚晚心情沮丧。
晚晚说,昨晚回到酒店后,李燃接了个电话,是个女的打的,李燃吱吱唔唔,两人吵了一架。
“今天整整一天,他都不理我,看都不看我。”晚晚说着说着要哭,“如果是在榆城,他可能会直接甩了我,现在在这里,多留我一天吧。”
“那你,真的喜欢他吗?”夏薇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二十岁的姑娘,初涉人世,还保留着天真直率,敢爱敢恨丝毫不隐藏。
夏薇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悲悯,不太希望对方在大染缸里泥足深陷。
晚晚抬头看她,倒是觉得夏薇天真:“我们这种关系谈什么喜欢?”
夏薇站她面前,帮她理了理头发,劝着说:“谁都有喜欢人的权利,别这么轻看自己。”
“难道你和祁三少谈的是感情?”晚晚有点不可思议。
夏薇沉默了片刻,才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那个大胆而浪漫的想法正一点点成形。
她很清楚自己和祁时晏之间的差距,也很清楚周围的人怎么看待她,和他俩之间的关系。
但是她想,她要为自己的爱情冲了。
祁时晏有婚约,她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做他的妻子,但要她就这么埋葬自己的爱情,她也不甘心。
所以,她和他谈场恋爱吧,不管世人的眼光,也不管什么天长地久,只要活在当下就好。
哪怕头破血流,哪怕飞蛾扑火,不计得失,不计后果,豁出去,真心实意,孤注一掷地爱他一回。
——在他结婚之前。
“那你能得到什么?”晚晚问。
夏薇牵了牵唇角,自嘲笑道:“可能是一段支撑自己下半辈子过下去的回忆吧。”
她知道晚晚说的是什么,但是于她,钱财早已不重要。
曾经那么高傲的一个公主都能一夜之间沦为灰姑娘,什么富贵都能成为粪土,再多少钱又能怎么样?
这八年,踽踽独行,她贫穷,孤独,碌碌无为,心里要不是有那一点爱恋在,她都怕自己会自暴自弃,堕落下坠。
如今有机会接近祁时晏,她为什么还要拘着自己,不自私勇敢地活一回?
晚晚自叹不如地叹了声:“你好浪漫,好会为人付出,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细胞。我觉得感情最不可靠,只有钱才实在,也只有钱才能给我安全感。”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李燃闹别扭?那不就是和钱闹别扭吗?”夏薇反问她。
一句话一针见血,晚晚像被点醒了似的,突然笑了下:“是啊,我在发什么神经?”
笑了一会,晚晚似乎终于想通了,“要什么感情,感情太伤人了。”
她这一天的悲伤痛苦哪里来的?不都是感情折磨出来的?
人为五斗米折腰,却很难为爱妥协,她选择前者。
晚晚从手提包里拿出化妆盒,开始捣腾自己,先前那点悲悲戚戚像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夏薇看着她:“……”
*
回到包厢,就看见晚晚双手圈在李燃脖子上,挨着他,给他看牌,偶尔凑在耳边轻语几句,李燃也笑着回她,看起来两人之间仿佛没闹过别扭似的。
夏薇在心里给晚晚点了个赞。
牌局结束,晚饭就在包厢里吃,吃完了大家继续玩乐,也有离开自寻节目的。
祁时晏没再打麻将,也没去唱K,懒洋洋地找了张沙发,一个人半躺半坐,眯着眼,目光散漫,静看一切。
他似乎有这样一种能力,明明深陷其中,却又能置身事外。
一切于他,太游刃有余。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厮混太久了吧。
夏薇朝他走过去,手里端着一碗草莓,等他漫不经心收了腿,才坐到身边,往男人视线里一递:“吃吗?”
祁时晏没应,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没任何动作,也没言语。
夏薇确认地看他一眼,才瞧见他薄唇微微张了下。
等她喂呢。
夏薇轻笑,拿叉子叉了一颗,喂给他。
那草莓特别大,一颗有鸡蛋那么大,夏薇恶作剧地整颗塞进他嘴里,抽回叉子,看他怎么吃。
那薄唇浸了草莓的汁水,淡粉色唇瓣透出鲜艳的光泽,男人仰头含了下,喉结随之滚动。
说不上来的欲,还是禁欲。
夏薇没发现自己也跟着吞咽了下口水。
下一秒,男人转头对向她,一只手搂过她肩膀,另只手掐在了她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