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驾驶(92)
月光还是太暗, 把它变成了黑色,像毒液在流淌。
宋千翎看了一会儿,忽而觉得无趣,收回了手。
但那手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收回。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它忽而随之用力,自己向下按了几分,突出的筋络利得似乎快要破裂。
宋千翎面无表情地看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向上带去几厘米。
“当啷啷”几声脆响,那是卡在手心的瓷片随重力坠落的声响。
接着便是沉闷却延续不断的“啪嗒”“啪嗒”声。
血一滴一滴汇成一小汪,甚至能砸出涟漪。
宋千翎起身,转头前留下一句:
“那就麻烦你收拾了。”
大抵是杯子代替她的心破碎了,宋千翎意外的很平静。
她换上外衣,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度来到了客厅。
如他之前承诺的那般,周佩弦已经将一地碎瓷片收拾好。
地上看起来干干净净,隐约还有拖布抹过的水渍。
但他没把他的手收拾干净。
血还在涌,流至他指尖,摇摇欲坠。
彼此不可避免地视线相会。
周佩弦张口,嗓子哑得吓人:“对不起。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我先走了。”宋千翎打断了他。
她很讨厌别人卖力解释的模样,那种拙劣找补的行为看起来可笑又可悲。
至少在最后,给她留一点好印象吧。
刚见面时她就发现了,周佩弦是个识趣的人。
所以他到底没再说下去。
他只是望着她手里拎着的包,淡淡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没有一分钟多待的必要。
“你放心。”周佩弦匆匆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她,“送你到楼下我就走,不会纠缠你。”
宋千翎指尖微动。
少顷,她还是回过了身。
周佩弦见状起身,正要拿起车钥匙,宋千翎开了口。
她抬手,指着他还在滴血的指尖:“你把它包扎好。”
周佩弦低头看去,随手抽出一张纸将血抹净,就要继续上前时,宋千翎又道:
“你把它包好,不然开车很危险。”
似乎,并不在乎他的伤口如何。
只在乎她自己的人身安全。
周佩弦了然地颔首,回身走向电视柜,翻出了一盒药箱。
他看起来并没有消毒的打算,单纯只是执行她的要求,将还在流血的手包扎好。
简单擦净浮血后,他便剪下一段绷带。
而宋千翎背靠玄关柜,居高临下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受伤的掌心整个儿摊开,除了那斑斑的割伤,正中还有一枚泛旧的圆疤。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
满怀抱负的她前去赴约,却发现自己只是送入虎口的羊,危急之际,她拜托他解救了自己。
她一遍一遍地问着他,自己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黑夜中他的双眼和煦明亮,对着她一次次摇头。
后来,她想做个叛逆的“坏姑娘”,伸手去抢他的烟。
一口抽到呛咳流泪还不够,不死心地要抽第二口时,他一把攥灭了它。
如果,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报复周佩韦。
那么那个晚上,当他毫不犹豫握上滚烫的烟头时,在想些什么?
良銥譁久,周佩弦收拾好药箱,起身向她走近。
伤口已经被胡乱包扎好,他手口并用打了个并不漂亮的结,那是他身上少有的不精致的东西。
宋千翎没再多言,先一步开门走出。
迈巴赫行驶在夜半公路上,沉稳到过分肃穆。
宋千翎昏昏沉沉地倚靠着头枕,看路灯一盏一盏掠过。
或许这个时候,他该任性地开上初次见面时的那辆跑车。
沉浸在轰鸣声中,也比在宁静中放任思绪飞扬要好。
他太过识趣了。
一路开到她家单元楼外,周佩弦停下车,解开了门锁,却未解自己的安全带。
很显然,他会信守承诺,不再纠缠她。
她忽然想起,和周佩韦分手那天,对方也是这样,一路平静地将她送回了家。
这么说来,他们兄弟俩也并非完全不同。
宋千翎默默开门下车,在车门阖上前,听见身后道出一句“晚安”。
托他的福,今晚怕是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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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是安稳的一夜。
往事纷至沓来,像拎不清重点的电影,一股脑往她的头脑里塞。
但主角毫无疑问全是他。
他还是纠缠了她一晚。
宋千翎是被短信声吵醒的。
点开一看,是大包师傅和她汇报装修进度。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欠了周佩弦两百万。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投资,但她从没真想吞下这笔钱。
他们注定断不了交集。
尽管没了他的帮助,宋千翎还是想开一间酒吧。
这个梦想不是因他而起,也不会因他而终。
回想这一路,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接近她,她还是感激他的。
感激他为她找到了人生和事业上的全新可能,也感激他,让她体会到了初恋般的甜蜜滋味。
没关系,谁的初恋没有一点遗憾。
花了一上午调整好心情后,下午,宋千翎前去验收新完成的项目。
她必须把自己投入到工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