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坠落(20)
那次家暴过后,周波按照他的承诺开始找工作,接连几家面试被刷,他失去了信心,又缩回了他的股票世界,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有时他的脾气上来,我稍微说几句也会被打,好几次打得我脸都扭曲了。
打过之后他又会诚恳地道歉,甚至跪在地上求我原谅,这种忏悔维持的时间却是十分短暂的。
我在家里变得小心谨慎,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刺激到他脆弱的自尊心。
有时他炒股也会赚些小钱,会为我做烛光晚餐,去电影院看电影,送我早就想买却又舍不得的礼物,一如我们刚结婚那会儿。
明明吃尽了苦头,明明想要割断这段感情,可一点点甜头却又让我回了头。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断牵扯着我,让我没有勇气离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段无望的婚姻中继续下坠。
当然,我其实也不敢提离婚,我担心周波听到这个会把我打死。
昨晚周波又发狂了,对我一阵暴打,家里的盘子被砸得粉碎。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疼得几乎整夜都没有睡着。
闹钟响起,我挣扎着坐起身,一阵晕眩感随即袭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我正处在一个不断晃动的中心。
额头上,汗水混合着热度,沿着发际线缓缓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进一团棉花。
我瞥了一眼在身旁呼呼大睡的周波,叹了口气,下床,洗漱,穿好衣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出门买菜。
我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整个脑袋很沉,快要坠下来似的。
我站在楼梯上,一级级台阶在我眼中变得模糊不清,我晃了晃头,努力集中意识。
突然,一脚踏空,失重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依托,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喉咙。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只有空气在我的指尖滑过。
很快,我重重摔落到地上。
我想我是死定了,解脱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操蛋的人生,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我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她醒了。”
妈妈立马叫来了医生,周波也在一旁,神色担忧。
医生为我检查过后,严肃地问道:“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伤,并不是跌落导致,我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
她瞪了一眼周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伤害你。”
我悄悄瞄了一眼周波,摇摇头。
“真的?你别怕,这是在医院,没人再敢对你做什么。”
我还是摇了摇头:“真没有,这伤应该是我前几天在街上和人起争执打了一架弄的,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了我几句便去看其他病人了。
妈妈坐在床边:“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发烧了还出门,还学别人打架,你要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周波都不想要你咯。”
“不会的,无论小满变成什么样我都爱她。”
周波眼神温柔得快要挤出水来。
“哎呀,真是肉麻,行行行,我走,正好给你们小两口腾地方说甜言蜜语。”
妈妈起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拉住了。
“妈妈,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我弱弱地说。
也许是因为我一反常态的要求,妈妈愣了一下。
“我得去给康哥拿他订的保健品,快要来不及了,周波不在这陪着你嘛。”
妈妈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周波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像安抚一只小猫般抚着我的背。
“小满,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的,更不该连你发烧了都不知道。”
我扬起苍白皲裂唇角。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舔了舔嘴唇:“我忽然好想吃高中校门口那家红豆沙,你可以帮我去买吗?”
“好,我马上去,你等着。”
周波离开病房,我放下了嘴角,攥紧的手松了开来,指甲在掌中的肉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跌下楼的那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当时脑子乱作一团,无数事情从我脑海中闪过,外公的脸,爸爸模糊的声音,周波打我的样子,还有不久前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汶川地震里那一张张坚强地想要活下去的面庞,那一个个为了活下去勇敢地同死神斗争的人。
濒死之际,人总会想通很多。
是啊,在世界面前,我如此渺小,我只能任由生活蹂躏,但我绝不投降!
这一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十三章 第二个人生
我快速地下床,拔出手背上的针,浑身肌肉扯着疼,它们在提醒我周波带给我的伤害。
我用最快地速度回了家。
阳光洒在门前淡黄色的地毯上,上面写着“欢迎回家”,餐桌上摆放着枯萎的鲜花,买的时候它们还是精致鲜活的,墙上挂着我从市场精心挑选了几个小时的时钟,厨房的碗盘整整齐齐叠着,床上的海军蓝被罩洗得干干净净。
这里曾是我花了很多时间打造的地方,是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对我而言,家不仅仅能遮风避雨,还应该能带给人温暖和安全感,就像母亲的子宫,像爸爸的声音,像外公的笑容,像哥哥的陪伴。
现在,我只想逃离这里!
我冲进卧室,从角落里拿出大的旅行箱。
这是周波半年前买的,他刚打了我,为了赔罪,说是要带我去c市旅行,他说C市很繁华,到处都是摩天大楼,站上去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晚上大家根本不像我们一样只在家看电视,夜生活很丰富,会有各种娱乐场所,和海城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