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入春匣(156)
随着陆从袛那一行人出了城门,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终是消散了去。
杜妈妈握住了文盈的手,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安慰罢?毕竟有些女子听到这种话语心里会伤心的,但有些女子听罢会觉得得意,毕竟分明是连通房名分都没有的人,出门在外会被人做是未来的正头夫人。
但文盈在杜妈妈心里是前者,故而回去的路上,终是憋不住了,缓缓开了口:“日后慢慢便好的,日子总该长久过下去才是,公子心里还是有你的。”
文盈回之一笑,她并不难过,毕竟若是她日后要长久地待下去,类似的事总会发生。
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日复一日的忍着,然后等着大公子对她的垂怜,得了他的垂怜,才终能叫她从长久的窒息中拉出来片刻,好喘一口气。
她才不要这样呢,光是如今想想,胸口便能感到淅淅沥沥的闷疼。
大公子走后,文盈虽是不说,但心里还是一些空落落的,平日里一直围着他来转,如今人一走,她又哪里能习惯?
但日子总归是安生的,甚至还很清闲,她找了几分书来看,大抵有种地、开铺子、山川海河之类的内容,她想着,日后出去,合该有个能安稳的营生才是。
可直到二月底,夏妩念的帖子突然送上门来,邀她去湖边垂钓。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看似不羁,却是最守规矩的人
“春钓滩、夏钓潭、秋钓荫、冬钓阳,这钓鱼选什么位置,用什么饵料,都是有说道的。”
夏妩念紧了紧身上的毛领,视线看着远处的湖面。
论钓鱼,她确实是一把好手,但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那风都是吹人不吹水的,她自是不会亲自坐在正是风大时候的江边,而是叫了两个下人坐在那,替她来垂钓。
其实并不只是替她,还有替文盈的。
文盈同她并身坐在屋内的靠凳上,屋里生着炭火,桌面摆着好茶。
夏妩念轻抿了口茶:“喝不惯吗?”
是喝不下。
同样都是下人出身,文盈觉得夏五姑娘这做法,实在是有些搓磨人了。
垂钓讲究的野趣,要么喜欢垂钓时的安静,能叫人融于天地间,感受日光、风吹、湖面,叫心中之事变得清明。
要么便是喜欢这种蛰伏感,静静等待鱼儿靠近,扯动鱼竿,死死勾住鱼嘴,将其一网打尽。
但无论如何,垂钓讲究一个钓字。
如若不然,想吃鱼直接买便是的,何必这般眼睁睁看着旁人坐在寒凉的风里垂钓呢?
可她如今独身一人待在夏五姑娘身边,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只能捧着茶盏,含糊道:“姑娘慧眼。”
她算是默认的了夏妩念的话。
之前她们边想着借着夏大姑娘的手处置了她,保不齐如今趁大公子不咋,直接将她摁着湖里,结束了她这条命。
大公子走了这么久,她倒是第一次生出后悔来,后悔当初没能跟着大公子一起走,竟给夏妩念留出了机会来。
未来主母邀她去垂钓,不是征求她的想法,是命令,更是给脸面、给恩宠。
“陆郎君离开有些时日了,你最近在陆府过的如何?可有人欺负你?他心里在意你,如今又不在京都,想来更是会挂念你,我合该帮着多照看着你些。”
“劳姑娘费心了,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给口吃食便能活。”
文盈说着自贬的话。
夏妩念唇角仍旧挂着笑:“你可知今日我叫你来是为何?”
文盈喉咙咽了咽:“奴婢愚钝。”
夏妩念伸手抚过腰间,手中出现一个穗子,紧接着,一个鸳鸯玉佩便放在了桌面上。
文盈呼吸一滞,耳边便响起她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个玉佩,姑娘也有罢。”
文盈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是如何知道的?
她低垂着头,摆出一副她一贯有的乖顺模样,但睫羽的轻颤却将她心中真实的紧张与慌乱流露出来。
夏妩念之间在鸳鸯的头上抚着:“文盈啊,咱们日后可是要侍奉同一个男人,也算是一家人,但这个人,实在是冷心薄情的很,可偏偏,却又自以为深情。”
乍听这话,文盈有些没想到,下意识稍稍抬眼去瞧,却从她面上表情看不出她的用意。
只听着她继续道:“你知道他给我这个的时候,我有多开心?鸳鸯行两只,本是恩来两不疑,却硬生生叫他弄出第三只来,你说,咱们两个,谁是那第三只?”
文盈答不出来。
她们谁是第三个呢?是夏五姑娘罢,毕竟她更先一步遇到的大公子,甚至就是连玉佩也是先拿到的。
但夏五姑娘却是他的妻,是将陪伴他后半生,而她只是一个妾室,一个可以随时发卖换银两的妾。
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只觉得可悲,她和夏五姑娘无论哪一个,在大公子那都得不到胜利,又何必来比较谁先谁后呢?
文盈暗自苦笑一声,却在抬头的时候,瞧见了夏五姑娘眼底,有与她同样的痛色与自嘲,她慢慢道:“谁说的清呢。”
文盈有些恍然,好似此刻的夏五姑娘,是真正能同她想到一起去的人,甚至超越了同为丫鬟出身的阿佩。
只是她仅恍惚了一瞬,便收住了自己的心,不叫自己随意揣度日后的主子。
夏妩念却好似打开了话匣:“我知道那三枚鸳鸯佩之时,我只觉得无力,毕竟郎君的念头并非是谁都能更改的,但我又觉得庆幸,咱们的郎君,看似不羁,可实际上,却是最最守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