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大作战(3)
闵语智憋不住了,“我踹的是凳子!”
“但是!”在院子灯光照射下,韩韫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把语言冲突上升到肢体冲突的人是你!”
闵语智愤愤不平地哼着气,心里不服却也没话好讲。
“阿姨,”葛然峻委屈巴巴的,“能不能跟校长求求情?”
韩韫用不悦的眼神看着他,“这是我们家的事。”潜台词是跟他无关。
闵语智一跺脚,“我不转学!”
“手续已经办好了,”韩韫指着车后座,“你的东西都在车里,自己去拿。”
说完,她无动于衷地跟女儿擦肩而过,迈着坚决的步子进了家门。
葛然峻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别慌!我去问问我爸妈,他俩都是董事会的,说不定能把你留下!”
“那你快去!”
“好好好,等我消息啊!”葛然峻忙不迭骑上自行车,逃荒似的在路灯下飞驰而去。
雨滴落在肩上,闵语智锁好院门,拎着葛然峻送来的晚餐进了客厅。
二楼传来哧拉哧拉撕纸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她先是愣着,像在琢磨声音的源头,接着像恍然大悟了,转身冲上楼梯。
人所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发生,现在她就站在那百分之一面前。白瓷摆件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在她脚边停下。
“你——”
闵语智僵在卧室门口,像被大头针钉住的蝴蝶一动不动。半空中飘着片片纸屑,而韩韫就站在房间正中央,手上还攥着刚从墙上撕下来的海报。
木地板上躺着海报残骸,或被揉成一团,或被扯得粉碎。墙上残留着白色胶印,米黄色的壁纸全露了出来,被遮挡过的部分在边缘处形成了明显痕迹。琼杰特的照片残留一半在墙上,正以扭曲的角度微微摇摆。
闵语智刚要开口,韩韫已经预判了她的反应,抬手让她闭嘴。
“上次是倒数第三,上上次是倒数第五。语文总分七十,作文三分……三分!”
“不就是作文写跑题了吗!”闵语智的眼红了,“你至于吗!”
“好,跑题了是吧?怎么别人跑不了题,就你跑题?”韩韫脖子上青筋暴起,“还有你那个生物,三十六分!全校就找不出来个比你更低的!”
韩韫学生时代的理科成绩数一数二,要不是家庭条件限制了发展空间,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成诺贝尔物理学奖候选人了。
“我学不会啊!”
“你放——”她把脏话憋了回去,绝不在家说粗话是韩韫的原则,“考倒数还有理了?”
闵语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捞起碎掉的海报翻来覆去看着,好像多看几眼就能恢复原状。“你凭什么撕我东西!”
“就凭是花我的钱买的!”韩韫的视线黏在女儿的后脑勺上,“为了让你上最好的学校,我那辆车开了十一年都没换!包是借的!衣服是借的!全是借的!”
窗户大开着,夜风拂过,她的痛苦又加重了一层,“要装门面了就去找你阿姨,借这个、借那个!你呢?该上的补习一个不落,该交的钱一分不少!”
她盯着木偶般的女儿,记忆往前飞,回到怀孕那年,因为挺着大肚子鞋带开了都系不了、小便几乎失禁、胃里成天翻江倒海、晾衣服的时候突然就伸不直胳膊、每次进厨房总得碰掉点什么东西,她照顾着肚子里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小东西,自己的人格却被吞噬了。
说什么为母则刚,就是因为成了母亲才越来越脆弱,那个一腔热血杀进研究院的女学生不见了,被重病患者一样的麻木女人取代。
如果时间倒流还会选择怀孕生子吗?这个问题恐怕所有女人都自问过,答案无非两种,理由却各有不同。
雨滴拍打玻璃,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弱响声,闵语智的眼泪夺眶而出。
韩韫拽着女儿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拽起来,“你还有脸哭?”
闵语智继续哭。
“学习学习搞不好,家务家务不会做,我养你这么多年图什么?”
图什么?韩韫在心里冷笑一声,说为人父母什么都不图,都是瞎扯。
闵语智一把推开她,扭头朝门外跑去。
“给我回来!”韩韫一声怒斥,反手指向橱柜最上层的CD,“你喜欢音乐是吧?好,我告诉你,能吃那碗饭的人六岁就会乐器了!十岁都会写歌了!十六岁都扬名四海了!你倒是搞点名堂给我看看啊!”
她说着就去开橱门,闵语智蹿过去用后背死死抵住。
“不准动!这是我的精神支柱!”
“语文考七十分的人跟我谈精神支柱?”韩韫的手从半空收回,脸上写满筋疲力尽,“明天八点去二中报道,你知道学校在哪儿,自己骑车过去,高一八班。”
闵语智瞪着她,“这些根本不是用你的钱买的!”
这句话之后,局面正朝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韩韫正要出门,听到这句话就不动了。
“你说什么?”她像被神秘力量召唤一样缓慢转身。
“都是爸的钱!都是爸留给你的!”
过去的东西只属于过去,韩韫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通这个道理。
“别跟我提你爸。”
“你是靠着他的钱开公司的!”
“闭嘴!”
“都是因为——”
“啪!”
闵语智话音刚落,响亮的耳光掴在脸上。
打完这一巴掌,韩韫想起自己要来月经了,这就是严重的经前综合症吧?女人上了年纪,情绪暴躁是难免的,她无法理解那些对丈夫孩子温言软语的女人,尽管她现在没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