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塞了一嘴零食,又跑去厨房传话:“午饭送到内书房,晚饭在姨娘那里。”
王妈妈把他扯到一边,小声问:“今天又歇在姨娘那里啊?”
长川嚼嚼嚼:“我刚才不是说了?”
长川走了,王妈妈跟厨房的妇人们扎堆八卦:“啧啧,如今看来,平分秋色啊。”
“少夫人不差,但姨娘毕竟也曾是闺秀,还跟翰林有情分。”
“还是个才女,读书人该是喜欢这样的?”
“那谁知道呢。”
“少夫人可也生得美呢,我要是翰林,肯定也两个都喜欢。”
蒸锅上热气腾腾。
大家说着话嘴也没闲着。厨房最不差的就是吃食了。
人的日子,就是在辛勤劳作、吃吃喝喝和闲聊磕牙中度过的。
沈缇中午在书房吃了饭,因上午睡过了,便没再歇午觉。
趁着有时间,叫长川和竹枝把几味香料拿出来,合了一下午的香。
待看看漏刻,觉得沈夫人午觉该醒了,便过去看了看母亲,与她说:“等父亲回来,我找他有事,可能会耽误会儿。”
“晓得了。你补好觉没有?”沈夫人仔细看他眼睛下面,满意,“看着还行。”
“补好了。这种事别操心了。”
“啧。嫌我烦了是吧。”
“……总是曲解我,我是说母亲别受累操心了。”
“行,行。反正你已经娶媳妇了,让你媳妇去操这个心吧。”
越大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令人怀念啊。
沈夫人把讨人嫌的儿子轰走了。
沈缇去了外院,叫人告诉门子上,沈大人回来了就通知他。
他去了自己的外书房,见到平陌,问他:“宝金这两天怎么样?”
“还不错,挺机灵的。没什么问题。”平陌说,“这两日我带着他,明天起给他排班。”
平陌认可,沈缇就放心了。
忽然想起来殷莳特意揪着长川,小气吧啦地让他提醒平陌宝金的月钱之事。他道:“宝金的月钱别忘记了,以后走我们这边。”
少夫人已经通过平川提醒过他一次了。
翰林竟然又提醒了他一次。
什么时候翰林开始在意起这些琐碎小事了。
平陌笑道:“怎会忘,已经告诉账房那边了。”
沈缇又道:“她另一个陪房管着她的嫁妆,你回头去瞅一眼人怎么样,有事看着点。”
“好。”
该说的事说完了,平陌却不退下。
沈缇问:“还有什么事?”
平陌道:“我娶媳妇的事。”
沈缇顿时精神一振:“来说说。看上了哪个?我去给你说。”
沈大人放班回来,门子上禀报:“翰林等您呢。”
沈大人道:“叫他到书房见我。”
他们两个人的外书房就在隔壁。沈缇很快就来了:“父亲。”
沈大人问:“昨夜值宿如何?”
沈缇道:“陛下夜半又作青词。”
沈大人道:“你没有露出什么吧?”
沈缇不满:“父亲还当我是从前。”
沈大人很清楚这一年沈缇的成长,特别是成亲后,变化更明显,便点点头。
沈缇这才说:“昨夜陛下召我,是寅时初,一直到卯时该上朝了,才令我退下。”
沈大人叹道:“陛下也太不爱惜身体了。”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大家都知道。
而且传言皇帝在脸上敷粉,以提亮气色。
但很难说,因为便是宰执们也没法贴着皇帝的脸去看,最近的距离也得隔着御案。
沈缇道:“我翻看了翰林直房的记录,发现,陛下自去年秋那场病之后,寝寐不宁,常在夜半寅时便醒来。便召翰林问对,直至上朝。”
沈缇会注意到这个事,还是因为冯洛仪的睡眠太差了。她也是觉浅觉少,常睡不着。
他问过她,才知道她这样已经很久了。
沈大人沉声问:“常有多常?”
沈缇已经统计过了:“没有记录的日子,十不足三。”
那就很严重了,说明不是偶尔失眠,而是皇帝的睡眠问题已经成为痼疾。
沈大人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趟,问:“可有告诉别人?”
沈缇目光冷起来:“事关陛下龙体,父亲觉得我会跟旁人说?”
沈大人打量自己儿子。
真的长大了。
他点头:“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这事,不要出这个书房。”
沈缇垂首应道:“是。”
父子两个一起结伴回内院,走到岔路口,沈大人道:“去吧。”
沈缇躬身送父亲,但他自己却不动,一直目送父亲消失。然后扭头望了望另一个方向。
长川却伸着小手指着不一样的方向道:“翰林,这边儿。”
不是上午就吩咐了,晚上要去姨娘那里的吗?
沈缇看了他一眼,弹了他脑门一个爆栗,背着手,施施然走过去了。
长川想怨不敢怨,捂着脑门,气哼哼地跟上。
到了冯洛仪那里,拿了只匣子给她:“给你合了一味助眠的香,试试看。”
冯洛仪接了,又牵他的手,两人进屋去。
沈缇今天又过来了,而且在这里用晚饭肯定也不可能去别处了,就会歇在这边。
照香连吩咐丫头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底气十足。
晚饭后更是十分知趣地不进里面去打扰二人。
次间里传来琴声,窗上影子看上去十分美好。
照香忍不住也伤感一下,要是冯家没出事,这两个人得多好。
可转念一想,不对,冯家不出事,她就是个三等丫头。并且看上去升级无望,大概就要以三等丫头的位份嫁人。能配个什么样的?好的反正是轮不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