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你挖它做甚?”
竹枝过去敲他脑袋:“当然是吃啊,笨蛋。”
葵儿道:“是啊,夏天焯水凉拌了,多好吃。”
璟荣院没有大灶,但是有小灶。主要是烧水用。但日常煮个面什么的其实也是可以的。没有油烟不熏人的都可以。
竹枝放低声音:“我屋里就有,要不要吃?”
葵儿好久没吃到笋了,闻言嘴巴里都生津:“那怎么好意思……”
眼巴巴地看着竹枝。
竹枝闻弦音知雅意,回屋端出来了。撅了几根细竹枝给长川、葵儿,一起叉着吃。
果然脆脆的好吃。
长川道:“你居然弄这个。”
竹枝:“不然咧?你可以满府里跑,我就闷死在这儿?”
竹枝端开碟子:“爱吃不吃。”
长川:“吃吃吃!拿回来。”
葵儿噗噗地笑,忙掩口,怕扰了屋里那两个人。比起璟荣院,这个地方实在太安静了。
竹枝放低声音:“别怕,他俩忙着说话呢,放心吃。”
书房里,因为点了灯,比屋外还明亮一些。
年轻男人眼里的光清晰可见。
四目相对。
殷莳轻轻眨了一下眼,问:“诗集呢?”
沈缇顿了顿,从她身边过去。从架子上拿来了与她。竟有两本。
“写这么多诗。”殷莳笑着接过来,翻了翻。
过了片刻,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又低头去读。
读了几首,再看他一眼。
沈缇把头别过去看别处,等着她点评。
殷莳呼出口气,把诗集合上:“我回去慢慢看。”
还是小看他了呀。
告诉过自己很多次,探花郎不是“优秀学生”,而是国家认证的人尖子。但总还是掰不过来。
“不喜欢吗?”沈缇问。
他不会问“不好吗”。他的诗肯定不会不好,这点自信是基本的东西,只能是她不喜欢。
她喜欢老男人,她不喜欢弟弟。
偏他的旧诗都是年少时作的。
殷莳却说:“喜欢呀。”
沈缇的心脏为这一声“喜欢”跳了一下。
他眼睛看向别处,“哦”了一声。
这声“哦”太冷淡了,以至于殷莳以为是自己打击了他的自信。她称赞他说:“写的太好了。”
沈缇凝眸看她的眼睛。
殷莳没有退缩,本就是真话,哪用退缩。
沈缇问:“不觉得太……年轻?”
殷莳道:“诗本就是用以寄情的。正因为年轻,才有那么饱满的情绪,才写得出那么张扬的文字,读起来才感染人。人本来就是愈是没有什么,就愈怀念什么的。越年纪大的人读起这样的诗,越感怀。”
是的,殷莳读沈缇的诗,才惊觉出两个人的不同。
他们的肉体其实是同龄的。
但沈缇在被教育出来的八风不动的冷淡外表下,是年轻人充满激情的灵魂。
她正相反。她的热情和乐观之下隐藏的,是大都市里早被磨平了棱角,认清了骨感,平静无波的心湖。
越年纪大的人读起这样的诗,越感怀——说的就是她自己。
“那,”沈缇问,“刚才看的喜欢哪首?”
他看着她,等她回答。
殷莳却愠道:“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了是吧?”
她早就发现了,他现在全是“你你你”的。
沈缇把手负在身后,看别处:“我们同岁。”
分什么大小、姐弟,也就是他之前傻。
殷莳气乐,举起他的诗集晃了晃:“那你猜?”
说完,从他身边走过去:“闲书都在哪呢?我看看。我可不看四书五经那些东西……”
沈缇跟上:“到底哪首。”
“你猜呀。”
葵儿、长川和竹枝三个吃光了一盘凉拌笋,清脆爽口好吃。葵儿其实跟着在外面吃过饭了,但吃点这个感觉十分化腻消食,正好把这一天塞的各种小食和正餐都消消。
三个人等了一会儿,天色都暗下来了,长川已经帮着竹枝把书房屋檐下的灯笼都点上了,那两个人才出来。
殷莳手里抱着几本书。沈缇跟在后面。
刚一出来看不清,待他们俩走近了,长川和竹枝立刻察觉出来——翰林似乎心情不是太好?
两个人低眉顺眼起来。
只有葵儿毫无所察,迎过去,拍拍怀里的一个小包袱:“瞧。”
殷莳好奇问:“什么?”
“笋。可鲜可嫩了。”葵儿兴高采烈地说,“竹枝给咱们挖的。”
她素来是害怕沈缇的。可今天跟着出门玩了一天,感觉探花郎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在沈缇面前就变得比以前敢说话,没有那么畏缩了。
竹枝:要命!!!
翰林读书她挖笋,翰林写诗她偷吃。
拉低翰林的格调了!
殷莳眼睛一亮:“对啊,有竹就有笋!这几天没下雨呢。要雨后新出的笋才是最鲜嫩的。”
她回头:“等下雨的时候,你提醒我过来挖笋。”
沈缇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但还是说:“好。”
他吩咐道:“竹枝,记住没有?”
“???”竹枝一低头,“是,记住了。”
到时候挖笋。
第94章
长川点了两个灯笼,他一个,葵儿一个。
两个人一个走在前头,一个走在后头,给沈缇和殷莳照路。
殷莳还没有在晚上走动过。
她白日里虽然会去沈夫人的正院,会在园子里走走,但每天都是在沈缇放班回来之前就已经回璟荣院了。
她抬头看,月亮才刚起,还不高,卧在远处院墙的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