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自我了,沈缇。”殷莳改口叫了他的名而非字。
“你觉得那些是为了说服你,所以迎合你的需求才说的?你当时觉得不做夫妻好,所以接受了。现在你想与我做夫妻,就改口了?”
“你从来都没想过,所谓‘我想要的’,其实是包含了这句话吗?”
沈缇凝住。
“不、做、夫、妻,并非为了迎合你在那时的需求,而是切切实实地,是我的需求。”殷莳说。
沈缇问:“为什么?”
殷莳看着沈缇。
倘若没有冯洛仪,只有她和沈缇,她或许真的会尝试与沈缇沟通,尝试引导他接受她的想法,说不定两个人真的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但若没有冯洛仪,沈缇又怎么可能回怀溪低娶。
没有因哪来的果。
她穿越到这古代,没有完美的解,只有最优解。
现在已经是最优解了。
殷莳没有回答沈缇的这个问题,却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想要做的‘夫妻’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你只是想要圆房……”殷莳语速缓缓,从容地告诉他,“我并没有问题。告诉丫头们烧水,晚上先洗个澡就是了。
沈缇凝视殷莳。
许久,他道:“若圆房了还不是夫妻,那什么才是夫妻?”
“想圆房,不过你我都在好年华,年轻气血旺生出的男女之欲罢了。”殷莳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远乎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欢娱而已。”
沈缇恨恨:“我就说,这等书岂能给女子读,你总狡辩。”又道:“四书五经半句读不进去,这等杂书倒记得清楚。”
殷莳失笑:“因为读的时候就觉得有道理,一下子就记住了。”
沈缇哼道:“怕不是读了许多遍。”
殷莳道:“看穿不拆穿,才是聪明人。”
殷莳刚刚念的那一句不是从什么正经书上看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地阴阳交换大乐赋》。
她道:“我不知道你们男子读的时候是什么心境,只是我读了之后就很明白,男女之欲不过欢娱,是吃饱了肚子之后便要想的事。男人们常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头纳妾,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自己明白。只是却不许女子也明白,遮遮掩掩,连这种书也不许我们读。”
“你和我常同床共枕,呼吸可闻,有想法也正常。你想要床笫之欢,我可以给你。”
她神情都很正经,完全不似说笑。
但沈缇知道,他若是说一个“好”字,就被她钉在“享人欲”,以后她再看他,就会一直带着这种似笑非笑的轻蔑。
他知道她一定会有话术来对付他,但他没想到会是君子与人欲。
他道:“任何男子与你同床共枕,都不可能全无欲念。倒也不必拿这个来裹挟我。既知人欲是常欲,又何以鄙视?”
虽然年轻,可进了官场又知了人事的男人不好糊弄了呢。
殷莳嘴角扯扯:“所以到底要不要圆房啊?烧水也需要时间的。”
沈缇虽然极力克制了,但喉头还是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问:“我若说要圆房,你待怎样?”
“我能怎样呢?”殷莳冷笑,“闭上眼张开腿罢了。难道我叫喊,会有人来救我吗?这院子里的人个个都盼着我早点给你生儿子。或者我要跟你拼力气吗?你比我高一头,你有肌肉我没有。徒给你增加乐趣罢了。”
沈缇被气的闭上眼。
“你只要说‘你不愿’即可。”他睁开眼道。
“我不愿啊。”殷莳道,“我说了这么多,反复表达的不就是这三个字吗?”
“你一直没有说,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真夫妻呢?”沈缇没有放弃,追问道。
殷莳轻轻叹息,目光落在榻几上片刻,轻轻道:“此时此地,不容我说。”
若是没有冯洛仪,可以试试。
但已有冯洛仪,沈缇此时对冯洛仪情已淡,对她正上头,她若真说了,他会怎么办呢?
沈缇曾为了冯洛仪而抗婚,那么换成了她,他会不会因为要达成她想要的婚姻而“处理”了冯洛仪?
殷莳也觉得以沈缇的仁厚,或许不至于到最恶劣的境地。
但她不敢赌,若赌输了,她的尝试,就是冯洛仪的灾难。
小姑娘的命运已经够多舛了,别了吧。
沈缇问:“若他时他日,可能说?”
殷莳摇头:“大概是没有那一日。”
她现在其实连之前想的“等以后同沈缇不妨走走肾,解决一下需要”的想法都淡了。
男人的情凉得太快,得到了便不再珍爱,叫人心寒。
那不若,不叫他得到,才能稳定地保持她的好日子。
她道:“我今天想自己。”
沈缇答应了:“好。”
殷莳道:“别去书房了。小冯已经过来认错,也已经知错。符合你的要求了是不是?既然如此,别说一套做一套,该原谅的原谅。你是她的夫君,她才真是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沈缇道:“知道了。”
到此为止吧,殷莳切了话题:“我的陪房王保贵,我今日与他聊了聊,关于我的压箱银子能做点什么。”
她将与王保贵聊的内容告诉了沈缇。
沈缇点头,道:“跟申伯说的差不多。”
但他又道:“旁的也就罢了,印子钱不要碰。”
殷莳道:“明白。”
她都不问为什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反让沈缇知道她是真的明白。不是那等贪图眼前利益,背着丈夫放印子钱,惹出事来,累丈夫被参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