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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305)

殷莳让了让,她是主人。

沈缇一言不发,低头进去。殷莳跟着低头进去。

蒲儿上了茶便赶紧退出来。葵儿放下帘子。

两个人便在正堂里,和抱着黑色斗篷的平陌无言对视。

许久,平陌叹了一声。

葵儿和蒲儿也叹了一声。

雪后晴天,又是午后十分,阳光透窗,朦胧明亮。

沈缇和殷莳坐在榻上,殷莳给他斟茶。此情此景,一如在璟荣院中的时光。

可璟荣院全变了模样。

沈缇回到府里,要先洗漱再去拜见母亲的。他先回的璟荣院。

婢女们见到他,没有敢抬眼对视的。

他问了句:“少夫人呢?”

没有人回答。

他觉得不对劲,快步走进房里——

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桌有几有床有榻,可是每一件东西都不一样了。

因为按照时下的规矩,大户人家结亲,男方提供住处,女方负责铺屋。

新婚夫妻房里的家具,都是妻子的嫁妆。

既和离了,自然是要撤走的。

全都跟着殷莳搬到新宅子里去了。

摆条案的地方也还摆着条案,放花瓠的地方也还放着花瓠。

却都是新从家中库房里起出来的,每一件都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殷莳仿佛不曾存在过。

殷莳把茶推到沈缇面前。

“既回来了,事情都知道了吧?”她问。

沈缇:“嗯。”

殷莳问:“见到姑父了吗?”

沈缇道:“尚未。”

殷莳点头:“那是姑姑跟你说的了。”

“她说,”沈缇道,“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是你自求下堂。”

沈缇异乎寻常地平静:“她怕我不信,起誓说自己说的是真的。”

殷莳握着茶盏,静静地听他说。

沈缇抬起眼。

“可其实,我一听便知。”他看着她道,“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便让母亲编也编不出来。”

殷莳欣慰地笑了:“我就说,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沈缇的目光落在榻几上,不说话。

殷莳叹气:“在生我的气吗?”

沈缇没有说话。

在光线中,在灰尘中,他鼻梁秀挺,眉眼深邃,像尊玉雕一样俊美,也像玉雕一样冰凉。

殷莳道:“其实我现在最该做的,是牵着你的袖角,强颜欢笑告诉你没关系,不必心疼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我退这一步,大家就能都好了。”

“我还该告诉你,别担心,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不比做沈家少夫人的时候差。”

“如此,你必将怜我。”

“你总是会怜惜弱势的那一方。我这么做,你便会心疼,会自责,会愤怒,会想着保护我。”

沈缇一直垂着眼听着。

殷莳道:“可如果我这么对你,就太侮辱你了。”

沈缇缓缓抬起眼睛。

“跻云。”殷莳道,“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沈缇看她许久。

“其实,”他道,“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殷莳笑了,欣然承认:“是。我可以骗别人,但唯独不想骗你。”

沈缇道:“那时候愿意嫁给我,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

殷莳道:“是。因为不嫁给你也要嫁给别人。你是那时候我最好的选择了。”

沈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侧过头去看窗户。

晴雪的日光穿透窗纸,变得朦胧,将他的面庞照得明亮。

许久,他转回脸来看她,声音有些嘶哑:“当我吻你的时候,你并不愿的是吗?”

殷莳的神情变得淡漠了起来。

沈缇问:“为何不说呢?”

殷莳微哂。

“‘我不愿’三个说出来当然简单,不过动动嘴唇。”她道,“可如果说出来没有能力去实现,那便是徒给对方增添情趣。”

沈缇闭上了眼睛。

想把那些细细密密的吻从脑海中都驱除出去。

如今回想起来,她虽然接受了他的吻,可其实从未主动抱过他。

当他情不自禁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掌心总是抵着他的胸膛的。

自卫的姿态。

一直都是。

在和冯家的事里,沈缇其实一直并不是很担心。

人都是得有底线的。

沈大人的底线就是不强逼殷莳下堂,这一点是很明白的。

殷莳只要无有七出之错,沈大人就不会休弃儿媳。

但殷莳出手了,她自请下堂。

只要她是心甘情愿的,便没有打破沈大人的底线。

以沈大人的手腕,便可以把这个事运作成三个人的佳话——落难的佳人,有情义的公子,善良贤惠主动退让的妻。

殷莳既然出手,沈缇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会接住。

而母亲在这样的事中肯定是听父亲的,侄女怎么也不可能比丈夫儿子更亲。

于是,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她和他父亲便联手把这件事办了。

瞒着他,绕过他。

何尝不是逼迫他。

“跻云。”殷莳道,“其实我走这一步,只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到原本该有的轨迹罢了。你和小冯……”

“我与她,从未私相授受过。”沈缇却打断了她。

殷莳顿住。

“我与她只通过几封书信,唱和过几首诗词。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的,未曾私相授受过。”

“婚事早就由家里订好,以后按部就班地娶亲迎亲便是,根本不必我多花心思。我的心思都放在科考上,并未曾放在她身上。若说两情相悦,不如说是父母之命更贴切。”

“只那年,她家突生巨变,她人生颠覆。待我赶回去,她已经是官奴之身,若无平反或大赦,她这一生也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