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什么了,但拒绝只会冷场,有时候还会让人反生怨恨。殷莳道:“这个事,我实尽力了。叫你哥哥不要再迁怒于我。”
“二哥哥他……”
冯洛仪头垂得很低。
所有人都只看到冯翊如今显赫,只有冯洛仪看到冯翊作为一个哥哥,无力痛哭的模样。
“其实,”她道,“我三妹妹找到了。”
“咦?”殷莳道,“没有听说这个事。是最近吗?”
恪靖侯的妹妹找到了,按说应该会成为京城的热门新闻。
冯洛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殷莳顿了顿,问:“她的遭遇不好?”
冯洛仪哽咽点头:“她,她已经不能再回来。”
怪不得那时候冯翊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了。
但殷莳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冯翊改观半点,因为将沈缇置于同样境地,殷莳也相信他绝不会做和冯翊一样的事。
底色就不一样。
“可其实,有恪靖侯在,还是能让你妹妹过上一个不差的日子。锦衣玉食肯定是没问题的。”殷莳道,“她所差者,是冯家女和恪靖侯妹妹的身份。”
“你这几年的痛苦,也是缘于此处。”
“现在都过去了,摆脱出来,希望你能记住,沈家没有薄待你,跻云没有对不起你,我也未曾欺负过你。”
“是。”冯洛仪轻声道,“我现在在家里回想起来,其实是没有人待我不好的。在沈家,连仆人也未曾轻慢过我。”
“我和沈郎虽然最终一别两宽,可于我实是解脱。”
“哥哥如今也想开了。他的婚事,是沈大人给的指点。他说这一步走得极好,若不是沈大人指点迷津,他怕是走不出这一步的。”
振威侯的姐姐寡居在家,也是深居简出的。冯翊离开京城四五年了,家里又没有可以替他去社交的女眷,上哪去知道她去。
便他现在显赫了,旁人想给他做媒,介绍的也都是未出阁的年轻闺秀。谁没事个人介绍个寡妇。
寡妇再嫁,通常都是别人主动去求娶的。求娶寡妇不会得罪人,但给人介绍寡妇不一定不得罪人。
殷莳没料到这里面还有沈大人的手笔。
沈大人不及自己的儿子刚烈,但身段、手腕灵活老辣许多,是殷莳从前喜欢的那种合作伙伴。
“哥哥很感激。”冯洛仪说,“对我和沈郎的事,终于放下。我们两家之间,还有松哥儿在中间。以后,当亲戚走动。”
殷莳道:“那不是很好嘛。其实,大家都能放下,就很好了。她们说的对,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朝前看就是了。”
冯洛仪点点头。
她的倾诉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殷莳希望她能起身告辞。
但冯洛仪没有。她抬起眼,看了殷莳许久。
“姐姐。”她道,“姐姐想要的,该告诉他。他们男子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姐姐不告诉他,靠他自己是想不到的。”
殷莳微微一笑:“我想要什么?”
冯洛仪看着她道:“姐姐想要的,是每个女子都想要的。只是我们没办法,必须贤惠,必须容人。”
“我母亲说,天底下的相敬如宾都是靠女子的贤惠容人支撑的。”
“可我知道,沈郎心悦姐姐,他对姐姐不是相敬如宾。”
沈缇的琴声冯洛仪听过不止一回。
他的琴声在求爱。
既然是在求,就说明未得到。
沈缇容貌、家世、才华甚至性情都无可挑剔,殷莳甚至还是高嫁,如何竟还不爱他?
冯洛仪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明白了。
殷莳看着她。
冯洛仪如果不经历这数年的困顿,会否也会成为一个如吴箐那样性格开朗的女子呢?
谁知道呢,命运这种东西太难预知。
但的确有些东西,古今女子皆通。
偏古今男子,皆不通。
“你误会了。”她笑道。
“我与跻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一个君子协定。我和他约定帮他照顾你,我没有食言,不曾忘了初心。”
“要非还要再加上点什么,那就姐弟之情,间或也有些男女之欲吧。”
“但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妒的前提是要先爱,我……并不爱沈跻云。”
冯洛仪困惑:“为什么?沈郎人中龙凤……”
殷莳不必思考就可以回答:“他太年轻了。我也会觉得他可爱可喜,但喜爱不是爱,一字之差,十万八千里。”
冯洛仪更困惑,什么叫作“太年轻了”,难以理解。
殷莳却道:“其实我知道两家事情谈崩了,你选择大归,也还是有点吃惊的。我知道你有执念,但正如你所说,跻云乃人中龙凤,他这个年纪上,京城未见有能超越他的。你与他……”
更是彼此的唯一,还孕育了孩子。
她含糊过这一句,道:“你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我很钦佩。”
冯洛仪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哥哥后来也问过我。”她道,“哥哥也是觉得,我怎放得下沈郎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
“可如果姐姐换作是我便会明白,在我那种境况之下,谈情谈爱其实都可笑。”
冯洛仪告辞。
殷莳送她到大门,看她登车。
“去吧。”她对她说,“都过去了,向前看。”
冯洛仪撩着车窗帘子,对她微微倾身行礼,放下帘子,随着车子离开了。
葵儿气愤:“她来干嘛。”
殷莳只笑笑。
看看天气,十分晴朗,唤何米堆:“把马都牵出来溜溜。”
葵儿也在学着骑马了。但她只敢骑马驹,大马还是不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