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李酸甜(63)+番外
囡囡的嘴巴肌肉萎缩,吃饭时很难张开,徐知南扶着它的下巴,李子一勺一勺往里喂。
它吃得困难,咀嚼无力,吞咽功能也有损伤,好不容易吃到嘴里,也容易呛着,吐了徐知南一身,李子手上也都是。
喝水要迎着舌头方向,不然很难喝到,就这样,一碗巴掌大的食物,她俩喂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消灭一点。
片刻折腾,它已然疲惫不堪,躺在ICU监护仓沉沉睡去。
“不好意思啊,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儿,我等会儿换了衣服就好,你还要陪它,拿吹风机吹一下,湿得厉害。”李子见徐知南腹部的裙子清洗完都已湿透,拿电吹风递给她。
“陈书逸还不错吧?”
李子一怔,徐知南柔声细语忽地说出这么一句。
她抬眼,两人目光交汇,倒是坦然轻松,眼底只有女生间一抹会心的笑容。
“还行。”
“别不自在,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早都翻篇了。你俩的事,陈书逸一早就说了。”
徐知南这几年接受救助基地,想要利用她做血贩子的人不在少数,她从来都是避而远之,虽然救助艰难,但她绝不是对小动物下手的人。
接到陈书逸的电话,她也犹豫过。
后来陈书逸把血液库立项的前后经过都跟她细细道来,她才明白系统规范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眼见ICU里奄奄一息的狗,她无法见死不救。
“你知道的,上大学那会,我挺恨他,好像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拿走。”
李子知道她说的是推荐信那件事。
“他其实没有在背后做......”
徐知南摇摇手,“我知道,他做不出那种事,那时候年轻嘛,上头了,总要钻牛角尖,想着凭什么啊,我也很优秀啊。”
徐知南看着柔弱娇小,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不一会就把裙子吹个七八分干,绕起吹风机电线,还给李子。
“后来我才知道,陈书逸的能力,是当时的我完全比不上的。他对自己那股狠劲,我根本比不上。”
陈书逸在英国一路读完博士,做科研下农场,战绩到今天在中农大校友圈都是个神话。
女生间的友谊很奇特,矫揉造作的女孩儿一般不讨同性喜欢,但是这种不拘小节又洒脱坦诚的美女,一般容易交心,两人靠在水池,浅浅地聊开。
“我没读完,也不知道去干嘛,就回宁市去救助基地做义工。基础的医疗常识和操作,我也都会,帮着救助人能分担不少。”
这么一算,徐知南竟然做了这么多年救助。
“基地的老人日积月累操劳,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是猫狗不见少,每天都还有新的进来,我更是走不掉,干脆全职留下了。”
徐知南说得云淡风轻,李子瞥见她的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做救助的辛苦并非常人能及,必是承星履草,日无暇晷。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王宇从洗手间门外探头:“囡囡情况不好,我们要商量一下。”
徐知南听罢,双眼一沉,跟着王宇去了病房。
随着多器官的严重衰竭,它已然是到了生命最后阶段,浑身颤抖,涎多目散,模样很是痛苦。
徐知南打开笼子门,摸着它的额头,囡囡已经无力回应她,她凝视着它。
“安乐吧。”
说完双手捂住脸庞,泪如雨下。
宠物医院的安乐协议都放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当你打开那个匣子,就会发现里面的白纸都充满着皱褶,因为几乎没有主人可以平静地签完这份协议。
他们的泪水,在落笔那一刻,已经浸湿纸张,就连那些名字,都是带着模糊的重影,那是被滴落的泪珠泡过得痕迹。
安乐要注射两管液体,第一支是白色的,沿着留置针缓缓进入血管静脉,它让小动物进入梦乡。
徐知南站在它身边。
“囡囡,你走吧,我不留你了,你太痛苦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放你走了。”她大口喘着气,哭得浑身颤抖。
“谢谢你,囡囡,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对不起你,我总是在救助别的狗,很多时候都忽视了你。”
王宇站在李子旁边,手上拿着第二支针管。喉咙哽咽,眼角泛红,病房里好像溢满酸楚的空气,稀薄,痛心。
囡囡已经麻醉,没有了痛苦的呜咽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
“对不起囡囡,如果能投胎转世,记得还要来做姐姐的小狗,对不起......”
随着针管液体的注入,这颗小小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徐知南瞬间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崩溃大哭,李子抱住她,轻轻安抚着。这一刻,是所有养宠物的人,都不愿再次面对的真正别离。
当我们无法提供更好的治疗,或是不得不面对宠物的生老病死,很多时候,只有说服自己放下执念,虽然这很难,也很残忍。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愿意尝试,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但是总有一丝侥幸,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在它们身上……
回家的路上,李子总是想起徐知南在收拾笼子里的物件一幕幕。
有她带的毯子、玩具、食盆,她目光涣散,拿着袋子,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放进去,那些物件还带着小狗的气息,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