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恐慌的祈祷声在各个方舟上不绝于
耳,坠落追击人类聚集区的队伍依然呐喊着“为神明献上胜利”,但脸庞多多少少带上了忧虑的神色。
在它们夺回资源、代神明惩罚亵渎者返回前,会不会……会不会方舟已经不复存在?
这是很可能发生的!
看看蜜蝎人吧!看看浮葵吧!
神像看似无动于衷,依然下达着战斗指令。但诸神目光渐渐开始颤抖。
宋终强行击杀两位神明,带来羞辱和怒火。
借着人类配合将又一位神明打下神座时,祂们觉得是角斗场中的强弩之末,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加一点点神威就足够一起压垮她。
一阶,又一阶,每当祂们以为悖逆的人类会倒下,分明已经遍体鳞伤的金龙却再次爬起。
她会倒下吗?
她会在什么地方倒下?
下一个死的会是她,还是……谁?
挡在宋终前一阶的神明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不知道这个疯狂的人类会做出怎样更加疯狂的事。
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只是看着满身伤痕再次爬起的金龙身躯,祂们仿佛已经能听到人类的放肆狞笑:“杀一个够本,拖十个稳赚!”
宛如奔着同归于尽来的疯狂感,让祂们想起无数年前那场大灾难。
但祂们活到现在,不是为了跟她一起去死的!
畏惧。
尽管没有任何一个发言承认,畏惧依然像瘟疫一样蔓延开。
上一级台阶本已经能对宋终出手的神像,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缩。
新一记对空斧光升起,悲鸣的天地异象间,宋终甩尾矫正打歪的骨节。
血葵之主与方舟断开的连接,被龙尾彻底推远,一个冲锋,龙爪按住被打落神座的血葵撕裂。
“狂欢阁下……”血葵之主哀鸣着蜷缩起来,试图保住破破烂烂的自己,呼唤注视着斗兽的“主持者”。
吸饱了血的审判之刃,无论是坚固度还是吸血后临时的属性,都被加持到了一个新高度。每挥一刀都像有血雾蒸腾,灰烬将血肉覆盖。
锵啷!咯——
龙爪撕裂血葵的同时,第一次沉沉切进长阶,割玻璃般的刺耳声音里,长阶一角化为齑粉扬起,震荡如雪崩。
紧跟的一爪还没落下,欢笑着的巨人俯首,注视着长阶,“凡人啊,走到这里,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勇气。但离抵达终点,还太远太远。纯洁的人类将能活着,我们赐予你登神的荣光,你当知感恩。”
沉重压力从长阶最高处一同汇聚而来,宛如行星撞地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一同碾碎的气势,让宋终身躯都在颤抖。
无关畏惧,那是生物本能的痛苦挣扎。
金龙被压制着重重坠落,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迸开血花,战斗中击伤过的骨节也变得清晰可见。
血染的长阶重新变得崭新,欢笑的歌声从四面响起,只剩被斩出的一道痕迹还在。
纯粹释放着精神冲击的长阶,正式变为攻击的一部分。极致的痛苦贯穿全身,宋终刹那间甚至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金龙的血肉从龙尾开始消失,变成漂亮的七彩气泡,折射出灿烂到癫狂的笑容,宛如凌迟。
速度很慢,像在等待宋终做出反应。
“狂欢阁下!”撕裂的血葵触角一张一合地扑棱浮空,一点点避开气泡向外挪去。
与其被这个疯子敌视,血葵当然更希望宋终能发自内心地接受,成为新的半神!
只有宋终能听到的私语,从血肉间爬出,仿佛要从痛苦中唤起人最幽微的心思,“……你还能坚持多久?10分钟?1分钟?还是1秒?你终究是有极限的。”
“你的反抗只会带来不幸,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人类终将为渎神付出代价。他们打退了几族又如何?孱弱的胜利不过雪花,风一吹就没有了。你活着,他们才能活下去。你想做拯救他们的救世主,交出亵渎之物,受赐登神是你唯一的选择。”
金龙身上渗出的血,在崭新的长阶上渐渐汇聚成一滩血泊。
暴雨中人类战斗的声音,不知怎么被送到了宋终耳边。像是故意为之,又像是精神冲击造成的幻觉。
“宋大佬——”
“不要……你本可以活的啊……”
嘈杂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像有人在哭。有恐惧,也有愤怒的咆哮。
黑云惨淡,暴雨倾盆,仿若天地也在为奄奄一息的金龙恸哭。
她不断站起继续战斗,又不断倒下,优雅威严的神龙渐渐变得破碎,血肉模糊,白骨嶙峋。
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淋漓的血色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温崖挨着襁褓中的女儿,无法自控地痛哭失声。
“宋船长……我们的启明星,我们的先知,我们的神龙,本该纵横四海,战无不胜的啊!”
没有人会天真地认为,一人独自面对诸神能轻轻松松割草取胜。
所有人都清楚,宋终是在用一切换取时间、争夺资源。
她越危险,她身后的四十多亿人危险越小。
她是最接近神的人,也是最接近人的神。
以她的强大,本不必一次次搏命挣扎,轻松美好的列位神明唾手可得,只需要低头妥协一点点……
无论是攻略还是一次次冲在最危险的战场上,庇护着这么多人活下来,她做的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