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院皇子他又凶又狠(68)
“无知庶民,你懂什么?”锦缎大袖的男子谩骂道。
两边互不相让。
苏奈被夹在中间却不走,她死死抿着唇,用力到唇色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将想喊出来的话全都吞咽下去。
“住手。”谢徎厉声喝道,“今日乃赏花宴,你等真要为了庆安年间的旧事,闹场子吗?”
“谢司徒此言差矣,庆安六年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庆安元年亦是不远,阁下可是忘了当日赏花春宴,您与苏琅和三殿下以诗文力战烨都一众才俊,留下数篇经典传扬至今,那才诞生了庆安三子之号。往事历历在目,何言久远!”
青袍男子话音刚落,临风台上一片死寂。
“呵呵,哈哈哈哈,”锦锻男子却是大笑,他身后几人也跟着放肆大笑起来,“三殿下?苏琅?别说那忽然失踪的苏大郎君了,江三早已被废,哪来的三殿下,你等当还活在庆安年间,你们的三殿下持节巡抚,帮着你们为非作歹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
青袍男子猛地冲上前,被身旁的好友死死拉住,锦缎男子尤嫌不够,又说了好些挑衅之言。
凌之妍往后退了点,企图隐到人群之后。
这伙人在争论的焦点,竟然是庆安新政!
当初先帝为了顺利实施新政,提拔了一众背景不深的卑门子弟,并倚重江洄,赐他持节出巡,严厉打击了许多大士族隐匿田产人口的罪行。
江决登基后为了笼络大族人心,也为了报答史家,火速圈禁江洄,又废除了数项庆安新政。然而新党的人并未全部被除去,他们依旧是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至今也常与旧党发生争端。
只是这男人之间吵架斗殴,苏奈怎么也被卷进去了?
“够了!”谢徎厉喝,“庆安新政乃先帝之策,即使白璧微瑕,也是施行者胡乱作为导致,今上英明,早已修正,尔等还有何好争执的?”
“施行者也是秉持先帝圣意而行。明明是你们这些蠹虫,为了一己之私,任意往他身上泼脏水!”
一道女声愤然响起,清脆嘹亮,压过了所有声音。
苏奈昂起头,眼神有力地射向谢徎等人,无比坚定。
“苏娘子慎言。”
谢徎慢悠悠盘佛珠的手顿住,目光冷然:
“此事圣上金口玉言,尔等是在质疑圣上吗?”
所有目光皆落在了苏奈身上,她尚未及笄,倔强的肩膀紧紧耸着,却终究抵不过谢徎带来的巨大压力,她低头,嗓音逼仄:“自然……不是。”
“那……你呢?”谢徎微微一笑,竟一个转身,将目光投落到了凌之妍的身上,“与他朝夕相伴日久,你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吧,此番众人愤慨皆是为他,谢某斗胆,难道是他仍有不忿?”
谢徎转过身来的时候,凌之妍呼吸一滞,浑身的血都仿佛冷了下来。
心脏在胸腔里哐哐猛跳,巨大的声响几乎盖过了所有。
无数道目光射来,凌之妍几乎要承受不住。
“谢大人此言何意?是想逼供吗?”江漓护在了凌之妍身前,一双桃花眸逼视谢徎。
可惜,江漓到底没有在朝堂上历练过,谢徎一点也不怵他,只是淡然一笑:“庆安年间之事,殿下尚还幼小,岂知人心险恶?”
“谢徎,你……”
江漓气得青筋凸起,但他死死压住了要说的话。
他的嘴角因用力而不住抽动,瞪着谢徎,生硬道:“谢司徒方才已经说了,此事皇兄已金口玉言,不必再论。”
“殿下大约是听错了。”谢徎却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盘着佛珠,木屐哒、哒、哒、哒踏过地面,来到了凌之妍的面前,“在下是问,事到如今,他是否仍有不忿,还请江夫人明言。”
凌之妍受过伤的右手,死死捏住了裙摆。
她低着头,不断深呼吸着。
“今日筵席,他并不在场,诸人争论的是庆安新政,而非他的态度,谢司徒此言,可是愈加新罪,刻意而为?”
凌之妍缓缓抬起了头,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悠悠晃动,雀鸟欲飞。
谢徎目光闪了闪,瞧着凌之妍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
“江夫人请不要回避谢某的问题。谢某乃大中正,有定品之责,今日之事会影响到在场诸位的定品升迁,所以谢某必须要问清楚,江洄究竟是何态度,这些人闹场可与他的态度有关?”
“谢徎,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去逼迫一个妇人,可是君子所为?”青袍男人在后面大声道。
“谢某在问江夫人。”谢徎头也不回,继续逼视着凌之妍,“请江夫人直言作答。”
庞大的压力倾盆而下。
头顶乌云蔽日,鸟雀欲飞无风。
不知隔了多久,凌之妍终于沉静地开口:
“他,确曾有不忿。”
“哦?”谢徎嘴角牵起,盘着佛珠道,“说下去。”
“他崇敬先帝,善悌兄长,凡事父兄,皆尽所能。只是不知为何,行差踏错,遭了灾。刚开始,确有愤懑。”
“只是行差踏错?不是扭曲圣意,故意为之?”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凌之妍低低道,心口一抽一抽得疼,右手颤抖起来,指尖仿佛被千万蚂蚁啃噬,“他年岁不大,有些事也并不清楚,可圣上当日赐杖,却是闷头打醒了他。”
凌之妍抬起头,与谢徎直视:
“他知自己犯错,如今诚心弥补。他感念圣上恩德,不敢有丝毫懈怠。谢司徒,这便是他的态度,你满意了吗?”
连颈间的疤痕,都仿佛被灼烫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