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32)
“她说得对不对,画上几笔便知了。”
他清清落落的目光看向了馥梨,挑起笔递过去。
戚幼晴不敢置信。
陆执方此举,看似在维护她的颜面,可那语气在戚幼晴听来,却并非是这样的。她定定盯着,看婢女那双为她数过棋子数的手,接过笔,沾了墨,先是犹豫,尔后越发熟练地勾勒出一个躬身扭头的小童。
正是她画的烫练图里的。
小童身形动作都与图中相似,面孔留白。
馥梨换了提梁箱里最细的笔,寥寥勾勒,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唇角微勾,眼神俏皮的髫稚女童。
“戚姑娘看看,这样是否会好一些?”
不止是一些,戚幼晴忽而抓住了她的手。
“你能再画一些别的吗?别的小孩面孔。”
馥梨微愣,点头,手腕得到自由后,在纸面轻巧落墨,哭的,笑的,嘟着唇生闷气的,双手抱光秃秃小脑袋的,千奇百怪,活灵活现。
每一张脸,看起来都比上一张脸更大一两岁。
“是我婢女无礼,看轻了姑娘。”
戚幼晴认真看了许久,朝她一福身。
婢女如惊慌小鹿一般跳开半步,没受这个礼。
戚幼晴主仆带着画卷,离开了亭子。
陆执方对着纸面那些传神的孩童脸颊出神片刻,“收拾吧。”很难说清楚是怎么样的感觉。
似乎是后悔,觉得她不应该去嘉月院里。
似乎是自豪,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替她自豪。
小姑娘不觉自己做了多特别的一件事,很自然地把东西都收纳进提梁小箱里,双手拎起来跟在身后。
静思阁在前院。
一行人在垂花门分别,陆执方迈步,余光瞟见她像个小尾巴,缀在自己后头。他回头,不远处阿妹和蓝雪亦侧目看来,在疑惑同一个问题。
“太太让我到亭中斟茶递水,待大家散后,”少女一身紫衫白裙,丽质天成,浑然不知讲了一句怎样让他怔忪的话,“我跟世子回静思阁伺候。”
第16章 他是怜惜,而非要攀折。……
“我跟世子回静思阁伺候。”
馥梨双手提着那只书箱,攥了攥提柄,“大太太说,席灵姐姐再有半个月要放良了,叫我去静思阁接她的差事。至于大姑娘院里,本来就不缺人。”
席灵是谁?
席灵是静思阁的婢女,因家乡遭水难,同亲人在逃离路上失散了成孤女,被老夫人遇见收了进府里。
近日机缘巧合和家人重逢,已经向大太太求了恩典,做完最后这一年就放良了。
陆执方还未想过找人接替,本就是祖母塞来的。
但这不会是母亲把馥梨调去静思阁的本意,正如她不会无缘无故叫馥梨去独幽亭送茶点那样。
陆执方抬起眼,朝同样关注这边的阿妹和蓝雪摆手,示意她们先离去。眼前少女到了清夏堂几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而眼眸里的那份静气没变过。
“知道静思阁在哪儿吗?”
“约莫知道的。”
“好,”他抬手,顿了顿后解下了腰间玉佩,“拿这个去静思阁找席灵,她自会安排。”
陆执方返回垂花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那玉佩挂在腰封上,本该是冷的,似在回来路上被陆执方无意识摩挲过,又被拢在斗篷之下,递到她掌心时,犹带了陆执方身上的暖意和衣裳的熏香。
馥梨垂眸看,玉质细润,水色丰盈,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握在掌心舒服,但总觉得会捏坏。
她按着记忆,来到静思阁院外。
人未入内,就见墙头蓬蓬翠云,是冬日依然苍劲的青松。看门小童跟照壁年纪差不多大,生得眉清目秀,性子不如照壁活泼,甚至还有几分腼腆。
“这位姐姐是哪个院的?何事来静思阁?”
“我是从前院调过来当差的。”
馥梨冲他展开躺在手心的玉佩,只想把这烫手山芋快快交出去。可她还未说完,小童圆目睁大,噔噔噔跑了,再回来时,身边跟了个着蓝裙套绣花白褂的秀丽女郎,女郎手里还落了几瓣嫩黄色的腊梅花瓣。
正是在堂屋里插梅瓶的席灵。
她疾步赶来,“世子爷有何事交待?”说话间,目光落到馥梨脸上时,亮了亮,好灵秀可爱的小姑娘。
待听见馥梨把大太太和世子两边交待的话都转述一遍,席灵的神色微妙起来。
静思阁里,除了南雁年纪小,得世子纵容,人人夹着尾巴当差。出了错漏,世子爷不罚也不骂,只拿一双眼静静看,好似在嘲弄,拿了这么高的月银,好意思办出这样轻省敷衍的差事?
静思阁除了公中工钱,还有世子爷自掏腰包补贴的伙食、四季新衣、年节封赏。
再有那愚钝得察觉不出主子不满的,悄无声息就被调到了别处,受到满府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席灵习惯使然,心念飞转。
大太太拨过来接替她差事的婢女,该怎么教,怎么带,席灵很清楚。她初来乍到时,静思阁的老人洛嬷嬷就是这么带她的。
既如此,世子爷为何还要给馥梨玉佩?
世子怕眼前人被怠慢了。
席灵霎时反应过来:“馥梨姑娘请随我来。”
“席灵姐姐叫我名字就好,要是觉得不顺口,”馥梨想了想,略带迟疑道:“叫……小梨也行。”去恩孝寺的路上,就有嬷嬷这么唤过她,说更顺嘴。
席灵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神色认真,不似客套,可她哪能真喊,“我先带你熟悉一圈静思阁各处,这是小厨房,早中晚定时放饭,这是护卫住的地方,他们不会往婢女屋去,你知道这是哪儿避着些就成,对了,水井在东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