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也都能够理解她的决定。早前的那场动荡,险些没把大家吓死,但凡有利于国家,谁都不会有二话。
苏月见大家都认同,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发一点骚乱,她沉吟了下道:“孩子要生,梨园要管,所以我打算先生孩子,以后有空再大婚。”
这下把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都惊呆了,皇帝结结巴巴道:“先生孩子再大婚?朕……没听明白。”
苏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这么惊讶,这确实是我能干出来的事。成婚不就是为了繁衍子嗣吗,我半点没耽误,经过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陛下你说是吧?”
皇帝呆呆点头,“不过……”
她没给他反对的机会,“我是女郎,我都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您是皇帝,更要看得开。”
辜祈年怔愣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嗓子,“也就是说,万一有了喜,你还要继续留在梨园?”
苏月说是啊,“怀着孩子又不是什么都干不了,我问过袁内宰,她说整日躺在床上养胎,孩子太大生起来艰难。反倒是多多走动,别太当回事,将来临盆可以少受一些罪。”
大嫂蹦出来应了句,“说得对……”说完发现大家都看向自己,忙老实闭上了嘴。
皇帝笑得很凄惨,“这样不太好吧,弄得朕很不负责任似的。”
苏月安抚他,“人人都知道是谁的孩子,我不觉得委屈。”
这是她委不委屈的问题吗?明明是他的名分始终没有着落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借了种,她利用完他,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说法。虽然她这么决定全都是为了他,但人心总是不足,他不光想要孩子,更想时时刻刻能见到她。
苏月还不算迟钝,终于发现了他的犹豫,调转视线问他:“陛下觉得这样安排不好?”
直撅撅把问题扔到他脸上,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说不好,“朕……没什么意见。”
她浮起了一个微笑,“陛下不愧是我看上的郎子,襟怀澄澈,度量奇大。”几句话说得皇帝挺直了腰板。
至于辜夫人呢,觉得这个决定实在太好了,“女郎生孩子,最不放心的就是做娘的。若是苏月不回掖庭,交由我来照顾,我定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诸事都不用陛下操心。”
皇帝无奈地看看苏月,转而对辜夫人堆起了笑,“有岳母大人照应,朕就不用发愁了。”
这事就算商定了?算是吧……
反正辜家人都很高兴,没有一入宫门深似海,想见女儿一面也不必通过层层回禀。他们是姑苏的小门小户,嫁女不想嫁得太远,最好街头街尾,一天能来回好几趟,便于照应。原本苏月要嫁进宫里,他们是很有些不舍的,也作好了日后越走越稀松的准备。谁知冷不丁蹦出了另一种可能,着实令所有人心花怒放,除了皇帝。
然而毛脚女婿还得强颜欢笑,笑着笑着唇角就不由往下耷拉,等到人散了的时候,他才悲戚地望着苏月道:“你毫无忧患意识,不能日日在一起,万一感情淡了怎么办?”
苏月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亲迎之前正好测一测,若是反悔,彼此都来得及。”
这下吓得他不敢说话了,不明白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反悔。
他只好自己开解自己,所幸他有先见之明,开辟了一条专属通道,从南到北通行很方便,把梨园官舍当成她的长秋宫就行了。这么一想,好像一切都不成问题了,何必庸人自扰呢,痛快享受耳鬓厮磨的绝妙时光不好吗?
开春了,万物复苏了,他的爱情反正也修成正果了。
另外娶妻还有一宗好处,就是在岳丈家的时光令他很开心。苏月的三位阿兄都不是莽撞的人,喜好也很无趣,二兄刚到上都就发现坊院内有条小河,水质好,鱼虾多,专程买了两桶鱼苗放生。
放生是为了积德吗?并不是,是为了再钓上来。
皇帝来了他们家,他们很严谨地为他准备了一根钓竿一个桶,带着他一起坐在西北风里钓鱼。起先皇帝并不喜欢这种无聊的活动,但随着接连两日的培养,他居然有点上瘾了。在外面忙上三个时辰,最后提着桶里的四五尾鱼回来,那通炫耀,比攻下了城池还要高兴。
苏月看着他那模样,不怀疑将来哪天要是钓到大鱼,会拎上朝堂向众臣工显摆一番。
“不可玩物丧志啊。”她叮嘱他。
皇帝说放心。处理朝政大事时他是英明的帝王,忙完了政事偶尔来岳丈家走走,和大小舅子相约垂钓,也是一桩雅事。
不过初四有大朝会,初五宫里要宴饮,因此他们只能在家住上两晚,初三夜里得各自返回,去忙前几日耽误下的公事。
苏月回到梨园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查看过太乐令送来的曲目册子,确定一切可行后,便去云韶寺看望了苏情。
颜在把苏情安排得很好,寻了几个知根知底的舞者同她一间直房住着,有事可以照应,也没有人会欺负她。苏月进门的时候一见她,就确定把她带进梨园这个决定作对了。她穿着云韶寺统一的着装,发髻不像以前半散,而是绾成高高的髻。一张脸大大方方地坦露着,没有畏缩,也没有仓惶,精神显见地振作了不少。
一错眼,发现苏月来了,她忙迎上前,欢欢喜喜说,“阿姐,我在这里一切都好。”